程澤川結婚那天，譚釗才掛上葉小黛男朋友的名號，這第二天，兩人就見了雙方長輩，到了第三天，他們倆直接完成了訂婚，今天是第四天，就在剛才，譚釗告訴她，譚家老太太正在跟她的父母商定他們倆的結婚日程。

　　“譚釗，你在開玩笑吧？”葉小黛有些心慌。

　　譚釗濃密的睫毛投下兩道深深的陰影，愈加顯得他眸子深不可測，讓人看不清，摸不透。

　　“是真的！”譚釗的聲音沒有太多情緒，但語氣是極肯定的。

　　葉小黛閉上眼睛用力的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嘴里念叨著：“快點醒過來！快點醒過來！”

　　譚釗坐在她對面，無奈的微笑著，靜靜的看著她。

　　“不可能的！”葉小黛猛地睜開眼，“閃婚這件事就算我同意，我家里人也不會同意，就是按著我們第一次見面算，我們也才認識兩個月而已，我爸媽還不至于……”葉小黛認真的盯著譚釗，試圖從他微動的表情里，找出一些認同，可惜，他的表情除摻雜了幾分無奈，全是認真。

　　“葉小黛！”譚釗把身子朝前壓了壓，離她更近了一些，似乎是為了讓她看的更清，他低聲說：“我們認識不止兩個月，二十一年前，我們就見過，在石橋村，你外婆家里，我十一歲，你六歲！”

　　葉小黛搜尋了一下自己的記憶，并不記得見過什么特殊的哥哥，便搖了搖頭。

　　其實譚釗也不記得更多細節，只記得那年暑假奶奶帶他坐著車，在鄉間泥濘的路上顛簸了許久，才到了一座很破落的院子，見到了一個頭發花白的瘦小老人和一個流著大鼻涕的小村姑。回去的路上，奶奶跟他說，他見到的那個小女孩會是他未來的媳婦兒，他因此才記憶深刻。

　　譚釗引導著問：“你外婆還在世的時候，有沒有跟你提到過她年輕時的好朋友，姓曾的？還有，她有沒有跟你說過，你曾被許了娃娃親？”

　　娃娃親？葉小黛的腦子里跳出一些零落的片段，病重的外婆斜倚在床上，粗糙而溫暖的手拍著她的手，慈愛的看著她，聲音悠遠而緩慢的說：“姐姐家的孫子很好，可是咱們家門第太低，配不上，可惜了我的小呆呆……”

　　那一年，葉小黛17歲，已經有了程澤川，所以從未在意過外婆提到的那個老姐妹家的孫子。

　　她把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著譚釗，臉上滿是疑惑和難以置信。

　　譚釗看她的表情，心中了然，接著說道：“看來你是知道有娃娃親這回事，沒錯，我就是那個和你定親的人！奶奶沒有告訴過我她跟你外婆之間的事，我也是最近偶然間發現奶奶在調查你，才知道的，原來奶奶她從未忘記當初和你外婆的約定，這幾年一直在找你，我猜想，你母親大約是認識我奶奶，知道你外婆希望你嫁給我，所以才會這么爽快答應我們的婚事！”

　　葉小黛的腦子里又陸陸續續的涌入一些模糊的影像，穿灰色馬甲的小男孩，黑色的轎車，富貴的太太，都像褪色的黑白電影一樣，可那小男孩嫌棄厭惡的神情一下子就從記憶的深處浮現出來，跟譚釗在醫院第一次看到她時的表情重疊在一起，一模一樣。葉小黛想，原來她內心對譚釗的畏懼，是來自那個時候。

　　譚釗嘆了口氣，像是在看著她，又像是透過她看到了更久遠的的地方，低聲道：“是不是覺得命運真的很神奇，兜兜轉轉的，我們還是要在一起！你的外婆已經離世，而我奶奶也是時日無多，我不想她留有遺憾，我想你比我更了解，什么是子欲養而親不待……”

　　葉小黛當然知道那是什么感覺，她是從小被外婆一手帶大的，感情親厚自是沒得說，所以外婆離世留在她心中的遺憾，這些年來她怎么填都填不滿。

　　譚釗的神情有些懊悔，道：“還有，昨天晚上冒犯你的事，既不是我一時沖動，也不是我酒后失了理智，而是我愚蠢的想通過這種方式來推進我們的關系！對不起！希望你原諒我那么自私！”

　　葉小黛吃驚的同時，也在心里松了一口氣！所以說，譚釗怎么可能對她有什么興趣，畢竟在他的印象里，她還是那個丑丑的，拖著兩條大鼻涕的小村姑，他那樣一個高傲冷漠的家伙，怎么會對她有什么興趣。她的目光又重新回到譚釗的臉上，問：“所以事情發展到現在，是你推動的嗎？”

　　譚釗搖搖頭，道：“當然不是，我也是因為我奶奶知道我們在一起后很開心，所以才想維持一下這種表面的關系，至于訂婚的事，還有后來的事，我真的不知情，昨天你打我那一巴掌以后，我就在想，是不是應該像你說的那樣，結束這場鬧劇？可今天視頻事件出來以后，我不得不重新考量這件事，畢竟，現在的事態已經不是我想簡單結束就可以簡單結束的！”

　　葉小黛的手，緊緊的扣著衣角，現在她滿腦子都是外婆，根本就沒有辦法好好思考。外婆當時提起那個姐姐的神態，確實有些遺憾在，葉小黛隱約記得外公曾經說過，外婆對那個姐姐有些虧欠，所以大抵是外婆希望她嫁給那個姐姐的孫子，來彌補自己的一些虧欠吧！

　　“所以我們現在，真的要結婚嗎？”葉小黛還是有些不甘心的在做最后的掙扎。

　　“能結婚的話，現在所有的問題都可以解決，但是，如果你不想，那我們就公開事實，一起承擔后果，沒有在一開始就阻止這件事，是我的錯！”

　　其實譚釗一早就查清了葉小黛的軟肋，他之所以一直沒拿來用，主要還是因為他沒下定決心娶她，畢竟婚姻不止是一場儀式，一紙契約，他的計劃里，她還需要給他孕育一個孩子。一旦有了孩子，他們的命運就真正的有了交織，可他終究給不起她愛，沒有信心能擔負她的一生。他有想過放棄，也給過她機會離開，可命運撥弄，她自己選擇了回來，那么，成為他的妻子，她是逃不掉了。

　　果然，葉小黛抬起頭，很堅定的說：“那就結婚吧！如果你愿意娶我！”

　　事情的結果跟他預料的分毫不差，他看著她，很真誠的說：“我當然愿意！”

　　葉小黛起身從打印機里抽出幾張白紙，鋪在桌子上，說：“既然以后要共同生活，那我們就來擬定一份契約！你有什么想法，盡管說！”

　　譚釗從她發抖的手里拿過筆，道：“你來說，我來寫！”

　　葉小黛往后退了退，說：“好！首先，婚前我們做一下財產公正，我是自愿跟你維持這段契約婚姻，我們財產AA制，等契約結束離婚的時候，省得有財產糾紛；第二，雖說婚禮只是一種形式，但我還是希望能有一場體面的婚禮，我們葉家的女兒不能不明不白的就結了婚，至于所需費用，由女方承擔；第三，尊重彼此的生活習慣，不干涉對方的私生活……”葉小黛歪著頭想了半晌，說：“暫時，就這么多！”

　　“嗯！好！”譚釗寫完遞了過去，說：“你看一下，沒問題的話，就簽一下名，這就算生效了！”

　　葉小黛接過看了一眼，只有她提到的那三條，而且婚禮的費用沒有注明，便問譚釗：“你沒有什么要求嗎？還有這婚禮的費用……”

　　“婚禮的事，你不要求，奶奶也是要大辦的，這并不是你一個人的事，如果連這點你都要跟我爭的話，那你真是從心里看不起我！”

　　聽譚釗這么說，葉小黛就沒有再堅持，她提筆在契約的最后簽了名。只是一個妻子的名分而已，其實也沒那么要緊，外婆從前那么疼她，她什么都沒有為外婆做過，甚至因為學業，在外婆最后的日子里都沒有好好陪伴，現在，就算是她了卻外婆生前的一點點心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