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不順的事一樁接一樁,鄧啟凡的心情糟到了極點。
姑夫王錚被判無期,姑母哭到了娘家,鄧家唯一能幫得上忙的就是遠房侄子鄧啟凡,她先哭到了鄧啟凡姐姐家,對著鄧媽媽說個不停,鄧媽媽一急,本已穩定的病情又發了。
姐姐只好打電話把鄧啟凡叫了回來。
一頓忙碌,鄧啟凡安排母親住院后,怕鄧靜再來胡鬧,主動找上門去。
鄧靜又是端茶又是端點心,一陣手忙腳亂后,抹著眼淚號啕道:“侄兒,你姑父住牢,家里的靠山就倒了,今后我們靠什么過日子啊?于小果這個賤女人真惡毒,找的那個鄭律師往死里整你姑父,換了別人,你姑父頂多住個兩三年牢。……”
不知她哪來這么多話,一說就是半天,鄧啟凡忍著性子聽她訴說,想起于小果與自己離婚時的干脆,不由心生感慨:如果于小果像姑母一樣的性格,現在的自己估計比姑父也好不了多少。碰到真愛卻拋不掉婚姻中那個已成雞肋的女人,結果只能在婚外偷偷摸摸,時間一長,不出事才怪呢?
等鄧靜說夠了哭夠了,鄧啟凡晃了晃已到杯底的茶水,問她:“姑媽打算怎么辦?”
鄧靜紅腫的眼里露出了乞求:“啟凡,姑媽要替你姑父伸冤。我要上訴,你可以幫幫姑媽嗎?”
“有減少刑期的證據嗎?”
“找總能找到的。”
鄧啟凡搖頭:“姑媽,姑父最大的問題是收賄與職務侵占。這兩項是刑事案件,證據確鑿,沒人翻得了案。至于誹謗罪。上不上訴都不影響案件判決。”
提起誹謗罪,鄧靜的五官扭曲了起來:“侄兒,你那個前妻于小果真是個禍害,早知現在這個結果,不如當時就打她個半死。”
鄧啟凡聽不下去了:“姑母,要不是她寬容,你就不會坐在這里了。”
“她寬容?誹謗罪是我犯的,她可以告我啊,干嘛把王錚告到無期?說實話,我寧愿她告我。”
跟她說話真累,她以為告她就可以保王錚了,真可憐啊!
生活中有一種人可憐又可悲,明明是受害者,卻因為成見因為嫉妒因為糊涂,總把矛頭對準善待她(他)的人,對真正傷害她(他)的人視而不見。這種人活得扭曲又痛苦,無法自救更難以救贖。
鄧啟凡不想再坐下去了,從包里取出一個鼓鼓的信封,遞到鄧靜的手里:“姑媽,別再勞神了。這是三萬元,您拿著跟孩子好好過日子。至于姑父,您已盡力了,也該為自已和孩子的未來另作打算。”
鄧靜接過錢,表情里藏著驚喜,淚痕未干的臉上滿是謝意:“啟凡,怎么好意思要你的錢?”
鄧啟凡已經往門口走去,邊走邊說,語氣客氣得疏遠:“今后有事直接找我。我媽跟我姐出不了多少力。”
鄧靜仿佛接到了圣旨:“好,還是啟凡好。”
鄧啟凡已經下了樓梯,筆直的身影看在鄧靜眼里,仿若觀音菩薩一般,她目送著他,直到他的身影拐過扶梯,消失到另一截樓梯的下面。
幸好家族里還有這樣一個能人,關鍵時搭一把力,就夠他們一家撐好久了。
她把錢數了又數,然后走進里屋,把它鎖進她很少放過這么多錢的一個匣子里,內心里充滿了感激。
*****
“一九八八”酒吧已經裝修好,正在試運營。
大堂里富麗堂皇,炫酷的燈光從頂部與四壁投射出來,交匯而成的光柱迷幻而神秘,大廳里喝酒的人很多,吧臺后面的調酒師嫻熟地甩著手中的搖酒壸,染成七彩的頭發跟著身體不斷甩動,碩大的耳環有節奏在肩上搖擺。著裝華麗的女服務員穿梭在人影憧憧里,臉上的微笑很醉人。
譚小容與彭芊芊并肩站在樓上,俯視著樓下生意興隆的旺相,彭芊芊畫著濃妝的臉艷麗奪人:“姐,成功了。老道口雖有酒吧,不是老就是小,哪里比得上一九八八?”
譚小容冷靜地點點頭:“酒吧要跟著潮流走,五年必須裝修一次,里面的服務也必須經常推陳出新。芊芊,要多留心客人的需要,每天都整理一次,一個月總結一次,然后,根據客人的需求,不斷調整我們的服務。頭腦要清醒,別被表面的熱鬧沖昏了頭,有的客人只是湊熱鬧,要想辦法把有實力的客人留下來。”
彭芊芊由衷地佩服表姐的睿智:“姐你放心,我一定按你說的辦。”
譚小容面露愁容:“這段時間,一九八八就交給你這個總經理全權負責了。有事打電話,不懂就問,姐留給你的這個號二十四小時不關機。”
“姐就放心吧!我一定全力以赴。”
譚小容欣慰一笑,心里卻填滿了煩惱。
國外那家公司已經告到中國,鄧啟凡侵犯知識產權這件事成了熱點新聞,在這關鍵時刻,海達國際宣布:鄧啟凡侵犯知識產權案與集團無關,純屬他個人行為!
海達國際總部不承擔責任,海達科技將面臨二十億的罰款,資金鏈會因此而斷掉,鄧啟凡個人將面臨刑事懲罰。他倆咨詢過律師了,至少要住牢三年。重要的是,三年之后出獄,鄧啟凡在整個行業都將遭到唾棄,徹徹底底地成為一個廢人。
夫妻倆與律師商量來商量去,最終決定,找岑明光當面談談,希望他能看在往日鄧啟凡為公司所作貢獻的面子上,救他一把。海達國際家大業大,只要岑董同意,二十多億絕不是個大數目。
這天,夫妻倆好好收拾了一番。
鄧啟凡黑西裝白襯衫,紅領帶,一身行頭與當年應聘海達科技時穿的一模一樣,當時的招聘負責人就是岑明光,短暫交流后,就斬釘截鐵地留下了他,此后的多年,岑董對他一直恩寵有加。放在以往,這次的事情一定由海達國際包攬了,他不明白岑董為何對他突然變臉?
譚小容一身深色長大衣,染成栗色的發卷挽成一個髻服服帖帖地趴在腦后,發髻四周圍了一圈銀色發帶,低調中顯得莊重。
兩人手挽手,表情緊張地在海達商務的三十三層出了電梯,腳步沉重地往岑明光的辦公室走去,手心里全是汗。
兩個人都知道:成敗在此一舉,如果不成功,這棟大樓從此就將與他倆無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