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白了吧?其實很簡單的!”
霍嬗默默地搖頭,臉上閃爍著得意的色彩,“首先我想問表叔一個問題,如果說,由您來繼承陛下的大統,那您會怎么對待天下百姓呢?”
太子的臉,一下子就白了。
這,這如何作答?
陛下萬古長青,歷經數萬年也不能死……
他要是現在說,那不就是在詛咒了嗎?
想到這里,劉據額頭上一點點細密的汗珠開始出現,隨后快速劃過面門,啪嗒啪嗒的掉落在地上。
此時節,雖還沒有后來對于皇權的那種極度尊崇,可由于漢武帝的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其實已經算是確立了一個根基。
只要一步步的發展下去,未來便是天子與神同級。
當然,也是有例外的,比如說當前這位漢武帝劉徹,再往前推的景帝,以及劉邦,還有秦始皇……至于中間的文帝?
這位是真的在跟很多人對抗,因此可不提。
剩下來的人,從之后開始,一直到明朝初期,都要不斷地跟某些人拉鋸……
“表叔在害怕?”
霍嬗無辜的雙眼眨了眨,明亮又烏溜溜的眼睛盯死在劉據身上。
不知道為什么,劉據此時渾身發抖的更加厲害了。
“沒,孤,孤不至于害怕……”
他是太子,可稱孤,但平日里絕對不會這么稱呼,只有在真正緊張的時候,才會這么做。
現在,他就很是緊張了。
嘖!
這可不行,本來還想教導教導你的,誰知道現在讓漢武帝看到了這么一幕,看來得好好的想個辦法了。
轉過頭,霍嬗的目光放在了劉徹身上,他可以看到,這位老帥哥的臉色其實并不好看,眼神里還閃爍著一道道的光芒,在劉據的身上上下飄蕩。
明白了!原來表叔的恐懼是因此而來。
“姨公,咱們這么關起門來說話,沒事吧?”霍嬗就像是一個沒有智商的孩子,很是干脆的說出了這么一句話。
他自然可以如此,畢竟童言無忌,才剛剛十二歲的他,就算是再撒嬌,也都是可以的。
要是不抓住機會去撒嬌,反而變成一個老謀深算的小狐貍……
就等著五肢被剁掉吧!
現在,霍嬗愈發明白這個道理了,從剛剛的一系列表現來看,他是真的感覺到了武帝對他的欣賞。
前世這個時候,武帝的目光可是愈發失望,仿佛剛剛看到一朵好苗子長出來,下一刻忽然就被人給拔掉了。
“關起門來自家談事,自是無妨。雖說天子無家事,可朕有時候也會眷戀親情。”劉徹呵呵一笑,對著衛子夫道,“梓童,怎么太子膽子越來越小了?”
“陛下嚴厲,太子謹慎,這不是好事嗎?像是嬗兒如此,那才是真不該。”正在梳頭的衛子夫轉過頭笑吟吟的開口,就仿佛普通人家里夫妻在討論兒孫親朋一般。
“看!姨公都不在乎,還挺開心,莫非表叔你要讓姨公他老人家不開心嗎?”霍嬗這句話落下,見到太子臉色瞬間煞白,不由覺得這家伙真的是中毒不淺。
他學過春秋,自然明白公羊和谷梁的差距。
在武帝那里,他肯定是喜歡谷梁的,但是內心深處,他崇尚的還是公羊那一套……
為什么喜歡?
這就涉及到一個皇權問題了,谷梁學讓人戰戰兢兢,面對皇帝如同一只螻蟻,換了哪個皇帝又能不喜歡呢?
但是另外一個方面,全天下所有人都可以如同谷梁的內涵一樣,偏偏只有他太子不能這么做。
他既是儲君,又是太子,更何況還是劉徹的兒子。
不說別的,普通人家里什么樣的孩子最受寵愛?答案是不是顯而易見?沒錯,就是一些比較調皮的。
霍嬗是經過了一次可怕的洗禮,才明白這一切的。
反觀劉據……他貌似一輩子都沒明白過,最后倒是爆發了一次脾氣,但也就那個樣,無兵無人,只能身首異處。
“咳咳!算了,跟你說也說不明白,那些家伙把你的腦子都給洗了!”霍嬗說到這里,滿臉崇拜的看著前方,“父親說的好啊,千萬千萬要聽陛下的話,除了陛下,其他人都是臭狗屎。
嗯,還有舅公,還有姨王母……
就是不能聽表叔你的!”
劉徹一下子就開森了。
對啊,朕的冠軍侯,不聽自己的,難道還聽別人蠱惑?越看越他越覺得霍嬗相似霍去病。
有句話怎么說來著?對對對!
兒類父,業可成也!
就是這太子!竟是如此模樣,一點不類朕,操碎了心啊。還是吾家嬗兒好!
霍嬗不知道劉徹在后面心思電轉,他只知道要開場說一些比較可怕的事情。
“谷梁學,大多都是什么人?都是一些各地的世家,豪族!”
“他們為什么要反對鹽鐵官營?用我父親的話來說,他們就是在把口袋里摟錢!父親說,他看到數之不盡的世家正在悄悄地在這上面上下其手,不知道獲利多少,每次看到都為姨公心傷!”
“表叔別說話,先讓我說完!”
劉據:“……”
他本來就沒準備說話,而是準備認真聽好不好?
劉徹的目光,已經說明了一切,很贊同霍嬗,他要是連這點智慧都沒有,那還玩個屁啊。
只不過剛剛被嚇到了而已。
“這是因。果是什么呢?很簡單,如果表叔在姨公萬年之后繼承大統,那你肯定要對百姓無傷,是否如此?好,不用你回答!”
霍嬗根本沒給劉據機會,用自問自答的方式就說了出來。
不過,期間他故意表現的很沒有邏輯性,看起來就好像是一個瘋言瘋語的小孩子。畢竟,他可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要是表現的太過出彩,就顯得有鬼了。
“既然與天下百姓安息,自當要將鹽鐵官營。”霍嬗說到這里,想了想,才繼續道,“官府里面,肯定有蛀蟲,這一點陛下知道,您也知道,甚至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可是,他們最多敢貪一點而已,起碼還是要給百姓活路的。”
“想想,若是讓那些人去經營鹽鐵,將會如何?那些人就只能在一個地方,根本不能總覽天下,所以自是會對當地進行極為恐怖的盤剝,百姓的活路,就漸漸地斷了。”
“秦末,是因為什么?便是因為天下百姓沒了活路,所以才會揭竿而起,若是讓他們如此下去,未來必有大禍!”
聲音落地,劉據被嚇得往后倒退好幾步,整張臉既白又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