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水王歸來,并沒有沈泉想象的那般聲勢浩大。但是每個人的神色都很鄭重,云家的族長和云大公子及他的兩個弟弟來了,還有云大公子的胞妹逸之也來了,還有另外四個家族的所有直系男性成員和出色的女子。沈泉一一看去,這二十來人可以算是忘水川現在的核心和未來的核心人物了,寒月和水寒蕭及一眾小輩靜靜地站在自家長輩身后。
岳家的族長是個胡子白花花的老人,他慈祥地對寒月說:“老將軍去世了,寒月你如今也是寒家的族長,暗月軍團的領袖了,過來坐吧。”
寒月:“岳老頭,你自己坐吧。”寒月巋然不動地站在自己父親的交椅背后。眾人輕笑,然后大家都又恢復安靜。就這么一屋子人二十來人坐在議事廳里等待水王的到來。
沈泉站在水寒蕭旁邊,暗自揣測水王是個什么樣的人,水王四十歲方有子息,如今該和岳族長一個年紀,該是一個怎樣心狠手辣的人,沈泉想起了火帝,火帝五官如雕刻般剛毅,眼睛似獵鷹般犀利,看到火帝的面容,你就能知道他是一個殺伐果決的鐵血君王,而水王這個和火帝一樣殘忍的一方之王又是什么樣子呢?
“大家都來了。”一個平易近人的聲音響起,很輕很安靜。所有坐著的人都站起來了,這時一個翩翩男子走了進來。
水寒蕭迎上去喊了一聲:“父親。”但看樣子他也不過二三十歲的樣子。
“嗯。”他點了點頭,拍了拍水寒蕭的肩頭,對水寒蕭笑了笑,仔細打量了一下他。
然后走到上位坐了下來:“都坐吧。”
然后各家族長依次問了水王此行所見所聞,水王和大家講他一路微服的奇遇,大家都聽得其樂融融。
沈泉仔細地打量他,一個很俊美飄逸的男子,歲月好像沒有在他臉上留下任何痕跡,沈泉真得看不出他會是一個下達屠城命令的人。他感覺到沈泉在看他,回看了沈泉一眼,并不避諱沈泉的眼睛,沈泉驚訝地發現水王的眼睛是藍色的,像藍水晶一樣,里面仿若有星空,璀璨明媚,沈泉恍惚間仿若走出了房間,這時覺得有人握著自己的手,涼涼的,猛然回過神來,水寒蕭的手正緊緊握著自己但他并沒有轉身,沈泉聽到水寒蕭在自己耳畔低聲笑語:“不要和父親對視。”
“寒蕭,這是小泉吧,還是沒能趕上你們的婚禮。”
“是啊,父親,”水寒蕭拉著沈泉走到水王面前,“泉,給父親行禮。”
沈泉作勢要拜,水王上前虛扶了一把,阻止了她,溫和地說:“小泉,我們忘水不興這樣的大禮。”
水寒蕭笑著對沈泉說:“泉,叫聲父親就好。”
沈泉心里一緊,想到就是這個男人血洗梅莊,只想快快殺了他給家人報仇,如今怎么喊得出父親這兩個重千金的字,但眾目睽睽之下,奈何自己殺不了這惡賊,心里只能再三暗念:梅映泉,梅映泉,你只有忍過一時,大仇才能得報。
沈泉漲紅了臉,半日才喊出了一聲父親。眾人只以為她羞了。
岳老頭打趣道:“王,你這兒媳婦人長得嬌俏,只是性子靦腆了些。”
沈泉更是故作嬌羞,只躲在水寒蕭身后不說話。眾人都笑了,又閑談起來。
水寒蕭握著沈泉的手,她的手冷得厲害,他忍不住輕輕俯在沈泉的耳邊問道:“泉,你還好嗎?不舒服嗎?你的手很涼。”
沈泉搖了搖頭,輕輕倚到水寒蕭身上,水寒蕭讓她覺得安心。水寒蕭感覺到沈泉的身體靠了過來,于是他的身體變得僵硬,他想避讓,但是又覺得不能避讓,于是就硬挺挺地站在那里。沈泉心里一陣凄涼,她慢慢覺得自己的心里有了水寒蕭,她知道那時候他還小,一切與他無關,她可以不恨水寒蕭,但是她必須殺掉水王為全家人報仇,因為她不僅是妻子也是女兒,梅莊的那個晚上她終身難忘。
水王本來還要見水家的人,但是因為舟車勞頓,所以最終決定第二日再和家里人相聚。沈泉和水寒蕭回到藕香榭,秋天的晚上已經有些涼意,這天晚上天氣格外涼了一些,水寒蕭看著臉色微紅的沈泉,沈泉輕輕抬手替他解下了披風,一切都自然而然,沈泉挽著水寒蕭的肩膀歡快地走到內室,窗邊的塌上擺著幾盤水王從西域帶來的狼肉鹿肉干,一壺清酒,還有幾色點心,咸酥的綠豆糕看起來就很可口,屋里小小籠了一個火盆,火盆里煨了幾個番薯,滿屋都是暖暖的香味。沈泉今天晚上格外溫柔,一是她很久都沒有見到水寒蕭了,二是她想到今后要殺水寒蕭的父親,對他有愧疚之情,三是到了今天她才發現水寒蕭不知不覺走到了自己心里。
水寒蕭卻滿心不自在,這樣的情景,會使每一個人都覺得舒服愉悅,但是水寒蕭不得不在心里提醒自己:我是在扮演肅。沈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給兩個人斟了梅子酒,輕輕將頭倚在水寒蕭的懷里,梅子酒入口甘甜,后味苦澀,回味清冽。沈泉一邊喝一邊啜泣,今天恰逢是十五,一輪明月掛在窗外,偶有涼風吹過,沈泉往水寒蕭的懷里縮了縮,她有幾分醉意了,喃喃道:“我要是不是泉,你也不是蕭該多好啊。”她一邊喃喃,一邊錘打著水寒蕭。水寒蕭任憑她沒有力道的折騰,把她往懷里安頓好了,聽她喃喃抱怨,自己拿著酒壇一邊喝酒,一邊靜靜地看著黑黝黝的水面。
噗通,酒壇打落到了水里,他也有些醉了。茯兒聞聲帶著守夜的丫鬟進來:“殿下,夜深了,奴婢服侍您和夫人就寢吧。”
“出去。”水寒蕭擺了擺手。
他模模糊糊地想:我不是水寒蕭,你也不是沈泉就好了。然后搖搖擺擺地抱起了懷里那個軟軟的身子。
第二天明媚的太陽在窗柩上跳舞,水寒蕭睜開眼,愣了半晌,看著懷里的沈泉呆滯了。過了半刻,他扶著宿醉的腦袋穿上衣物從床上起來,回頭看了一眼熟睡的沈泉,陽光下她的睫毛閃閃發光,水寒蕭的表情有點復雜。
水寒蕭推門出去,撞上了一臉驚訝的寒月。寒月看了水寒蕭好一會,一臉不敢相信的表情,想要說什么但最后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殿下,肅公子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