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臨的時候，萬物開始了沉寂，除了些許的螢火蟲，這夜幕中再也見到什么生靈。

　　大概是早都逃離了這片地域，又或者是都找了一個避難的地兒躲了起來。

　　就像眼前這廟宇中一樣。

　　“二哥，他們都是賀城的難民嗎？”元瑤拉拽著風莫落的袖子，害怕而擔憂。

　　從小養尊處優、錦衣玉食宮廷生活的元瑤看到的是衣衫襤褸瘦骨嶙峋，背井離鄉饑腸轆轆。這大華朝官兵倒是訓練有素，也人情味兒重，施以援手解決了許多問題，可朝廷不派下糧草救濟，他們也是雙拳難敵四手。

　　這廟內倒是干凈，就是訪客多了些。

　　他們大可進入本地的官府中夜宿，也可尋他一客棧入宿，但元瑤不肯，風莫落不以為意。天子體恤民情倒是常有，不過公主體恤這倒還是頭一次。難怪玄皇認為元瑤才是這大華朝適合的主子，這份心實在是少有的。

　　風莫落四望眼下，尋了一處還未占據的角落，隱秘地從身側空間中取出一塊麻布鋪在地上。“這里是離賀城最近城鎮海川的郊外，海川縣令有心，只是賀城太大，難民太多，庫存余糧不夠，有心也是無力。每日施粥，設立難民地兒，但基數太大，做了也是于事無補。四處難民遍野，能找到這廟的也算是那種對生活還要過得去的人了。”拉著元瑤坐下，眼神凌厲，將那些投射過來的視線逼了回去。

　　這里夫人小孩不少，但青年漢子更多。

　　莫看面黃肌瘦，但要弄一個嬌柔女子可是輕而易舉。

　　他們本該騰云一日便到，但元瑤鬧騰風莫落只得由她，這才一步一步朝賀城踱去。有車有船，可這路上可不好受，來去已是半個月，他不忍心可她就是不讓，風莫落頗感無奈。愈到賀城，她便愈要車馬跑得慢了些，以至于現在，元瑤開始要求走著去賀城。

　　心思是何，參不透徹。

　　不過她的安全，可是要護得。

　　雖是帶了面紗，羽衣換作麻衣，可姣好的身段以及少露的肌膚都是顯是此兒不可多得。風莫落低眼望著依偎自己身旁的元瑤，鹿兒眼睛獵奇地四處望著，也難怪那些人會時不時地瞥眼過來，被這么一雙精彩而美麗的眼睛盯著，隔著面紗都能臆想到嬌兒的美麗是何種地步。

　　“口渴嗎？”眼下并不是該說這句話的時候，不過風莫落還是取出了水囊，向元瑤遞了過去。

　　元瑤拔開塞子，撩起一絲面紗微翕唇瓣緩緩飲著。

　　這水定是不缺，所以這水囊并沒有提起婦人孩童的視線，反而是那些青年壯漢，心急火燎，但在風莫落的盯視下落荒而逃。

　　廟內供奉的觀世音菩薩，往日里所說的大慈大悲，倒現在卻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面前的貢果事物都是掃刮干凈，絲毫不剩，瓷碟上余留的灰塵，顯示了這里有多久是如今這幅模樣了。

　　咕咕——

　　幾聲不大卻在這人滿為患卻岑寂得掉枚繡花針都可以聽見的廟宇中顯得沉重。元瑤尋聲望去，那個肚子叫喚不停的孩子正躺在婦人的膝上閉眼安睡。說是安睡，但那孩子究竟在忍受著怎樣的痛處，任誰都猜得出來。元瑤不忍，拉了兩下風莫落袖子：“二哥，我們干糧還有多少？”

　　“干糧不多，但你想要我就有！”風莫落直言道。

　　元瑤干巴巴地望著他，她倒是忘了這么一茬。

　　待風莫落將干糧拿出來的時候，人流竄動，一眾若干，全部沖到風莫落元瑤面前，渴求模樣，讓人不忍直視，但那沖勁兒可不像是沒有力氣的人。

　　風莫落看著有些驚懼的元瑤，不由一怔，摸摸鼻子笑起來：“沒想到瑤兒也有不解的時候啊！”這人餓到一定的程度饑不擇食，餓到極限的時候易子而食。當有食物在眼前，就會忘了優雅行徑，忘了規矩道理，甚至是會忘了自己是否有力氣，拼著一聲要強都會朝著食物奔去。

　　元瑤定沒見過，即使書中會說，也不如面對面來上一次更真實些兒。

　　俗話百聞不如一見，對于從未見識過的東西，風莫落真想全部麻溜兒地強塞給她讓她好好了解了解。

　　然而眼下元瑤是真的被嚇住了，出于好心結果被弄成這樣，叫人哭笑不得。風莫落揉了揉她腦袋，含聲微語：“這個世上你還沒見過的事情還多著呢。”

　　“你......”元瑤氣急，扭頭兇神惡煞道：“關你屁事啊！”

　　風莫落聳肩，將手里的干糧全部分給了那些事不關己的人。手里的干糧不算多，對于頂多就能塞個牙縫而已，不過這點兒可以充當點兒調味兒料改一下往日辛酸苦辣也是好的。婦人以及男子倒是都沒嫌棄，禮節性地磕頭謝過，不過看著那些小孩子們仍舊摸著自己的肚子，元瑤心里就有些難受。“二哥......”

　　“有些事情，過了就過了，再多的是于事無補，可能還會有意想不到的殺生之禍。”

　　“可他們這樣。”

　　“別忘了你二哥，你二哥的能力足以將這大華朝治理的有井有序國泰民安，只不過是需要一點小小的幫助。”

　　元瑤知道這個‘二哥’所指的人是誰，可沒想到風莫落對這個‘二哥’評價會這么高，實在是出乎預料的說法。“小小的幫助？”

　　“嗯！”風莫落漫不經心地瞥她一眼，“比如這次的魔瘴，當然還有一些額外的，不過那些東西可不能說。”

　　“不能說？”元瑤又急又氣，忍不住拐了他一肘子，反正也不用擔心他疼不疼。風莫落這回卻裝作無辜：“大華朝可講究言而有信，我可不想壞了大華朝的名聲。”

　　元瑤雖然不知道他說的具體指的是什么，卻也猜得到肯定沒什么好事，直言道：“你又不是我大華朝的人，壞的只會是你的名聲，堂堂......”

　　風莫落捂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他的意思應該很明了，但某個小家伙是真的理解不清。只是現在并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有一個東西朝我們這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