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心推著羅奶奶快到家的時候,唐振就打電話過來了。他說他要來接初心,還叮囑初心吃好晚飯。
經過這一天,初心竟忘了晚上去酒吧的事,當時一臉茫然,不知道師兄接自己要干嘛,于是電話里就多說了幾句。
李洪福聽了約莫心里有個數了,打趣的說:“還是那個常常接你上下班的小伙兒?”初心沒想到一向老實本分的李洪福竟會這樣說,當即對電話里說了聲“我自己來”就掛了電話。然后一臉羞澀的說:“他是我師兄,我們之間沒什么。”
說完,就趕緊推著羅奶奶進了閣樓。
當初心和李洪福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羅奶奶扶進五樓后,她看了時間也不早了就打算走。畢竟今晚去的都是老前輩,讓他們等總是說不過去。
初心走到羅奶奶身邊彎下腰在她耳邊說:“奶奶,您好好休息,有時間我和唐振來幫您搬下去。”看羅奶奶點了點頭,初心才放心的離開了。出門的時候,她又跟李洪福說了幾句才戀戀不舍的離開。
李洪福回到客廳,像往常一樣自顧自的燒水,打掃,收拾。之后把羅奶奶移到了沙發上,又去打開了電視。電視里唱京劇的聲音,響亮而清脆,蓋過了嗡嗡嗡的燒水聲,閣樓外面的汽笛聲。
兩個人靜默了大約十分鐘,李洪福才去廚房倒了杯水。他端著熱騰騰的開水遞給羅云仙,然后自己也端坐在沙發上。
許久,他蒼老低沉的聲音才打破平靜:“老羅呀,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你不能總不說話呀。都那么多年了,我不相信你這一次就被擊垮了,腿總是會好的,你的那些擔心也都是無用的,堅持了那么多年,老陳一直都相信你。”
在聽到老陳的時候,羅奶奶眼里噙滿了淚水,她緩緩開口,終于說出了自己憋在心里已久的話:“老李,這人吶一旦生病,是治不好了。我不想成為小祁的負擔,他還這么年輕,總拖著個老太婆不是辦法。看到孫子這樣,老陳九泉之下也不會原諒我的。”
李洪福知道,人到老的時候,都會有這樣的焦慮,雖然自己孜然一身,無憂無慮,但他不能眼睜睜看著老羅就這么頹廢下去,于是他握緊她滿是褶子的手,然后說:“你不是他們的負擔,你的女兒,兒子,孫子,他們既然叫你一聲媽,一聲奶奶,那他們就理所應當照顧你。你是我見過最堅強的女人,他們老陳家以你為榮。”他真摯的看著羅云仙,更加有力的握緊了她的雙手。
兩個人絮絮叨叨的聊了一晚上,到十點的時候,李洪福把羅云仙安頓好才拖著疲憊的步伐回到隔壁。
初心來到漾吧的時候,根據唐振的信息直接進了包房。
她雖然趕著來了,可還是遲了點。她進去的時候,差不多人已經到齊了。大家見她來了,都紛紛舉酒祝賀。
她不好意思的說了聲:“抱歉,來遲了,我自罰一杯。”
錢春強連忙阻撓,慷慨的說:“明律師這樣就是見外了,顯得我們老輩欺負年輕人。”
隨后,站在他旁邊的宋建國也附和道:“錢老呀,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明律師一向爽快,區區一杯酒能到哪呀?是吧,明律師?”
初心聽著他們一唱一和的,懶得跟他們浪費口舌。于是準備拿起酒杯,唐振見她拿起酒杯,連忙奪過一飲而盡,而后解釋說:“初心胃不太好,我代她喝了。各位叔伯,今天別對我客氣,我先自罰三杯。”說完,不顧眾人三杯烈酒下肚。
初心從來不喜歡這樣的場合,嘈雜喧鬧,人欲喧囂,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虛偽的應酬上。
不一會,便坐在沙發上無聊的翻起手機。唐振自己被他們拉著抽不開身,想著初心不參與這樣的場合也好,免得被灌酒,于是又和他們喝成一片。
錢春強見初心落單了,便打算羞辱一下她,拉長聲音說:“各位各位,靜一靜,靜一靜。都把我們的明律師冷落了。今天我們來不就為了慶祝明律師事業有成,前途無量的嗎?大家舉個杯!”
包房里一下又安靜下來,眾人紛紛舉杯,初心無奈,也拿起一杯酒應和,唐振匆匆走過來,又想奪酒,初心一點機會也不給直接一口悶了。眾人見初心喝了酒,也喝了又聊起來。
唐振焦急的看著初心,于是初心回望他微醺的臉,好像略顯疲憊,拉拉他的袖口,悄聲問道:“我沒事,你沒事吧?”
唐振看著她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把她拉到包房角落,癡癡的笑,得意地說:“幾杯小酒算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酒量。”然后又嚴肅的說:“接下來,你可不能再喝了。”初心含糊的應了幾聲又推著他過去了。
唐振才一過去,就又被拉走了。初心示意他去吧,自己又坐在沙發上刷起了手機。
燈紅酒綠,酒過三巡。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好多人也都散的散,走的走。包房里只剩下了唐振和錢春強、宋建國幾個老輩。唐振示意初心,讓她起來,打算走了。初心心領神會之后唐振轉身對錢春強眾人說:“今天不早了,各位叔伯也早點休息,我們就先回去了。”
可當初心和唐振打算出包房時,門卻自外而內推進,隨后緩緩走進一男一女。初心直起頭看了一眼頓時感覺脊背發涼,全身氣血逆流。
初心永遠不會忘記那一眼,因為她看到了這輩子讓她恨之入骨的那個女人。她想過很多次再見到宋雅喬的情景,可沒有一次是那么平靜的。她們之間夾雜了太多的仇恨,不是僅僅對往事的追恨而后悔,而是多年來對彼此之間的不甘;不是三言兩語便能輕描淡寫的帶過,更不是或長或短的時間便能消逝,也許直到彼此放棄與不愛,才會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