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來了人,烏城各方是要恭賀的。
不光是老派商人代表,新興行業龍頭還有外歸的成功人士,烏城的達官顯貴把廳堂擠的烏泱烏泱的。江霆在記者面前,宣布了江淮的身份,并說江家的產業不久就將悉數歸在江淮的名下。
說了大半天卻不見江淮本人,直到司徒照熙到月臺邊叫了江淮,他才回去。
剛要出廳堂的司徒墨北看著一身黑色西服的父親,他的頭發有些白了,身姿卻依舊挺拔。算起來,父親應該也有五十多歲了,他們有十多年沒見了,自從高中畢業后,他們再也沒見過了。
視線交錯的時候,司徒墨北明顯看出了父親眼中情緒涌動,口中似有千言萬語呼之欲出。卻在他蔑視的眼神里漸漸灰暗下去,他挽著Julia高傲的走過他的身邊,直到最后,他們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出了廳堂,他們碰到了有說有笑的初心和江淮。雙方皆是一怔,江淮看著司徒墨北身側的女人,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今晚遇見初心的時候,他很想問,可他又問不出口,他害怕聽到答案。現在的答案,似乎很明了了。
江淮沖上去揪住司徒墨北的時候,旁邊的Julia目光陰冷。司徒墨北面目猙獰,不掙扎也不還手:“怎么?又想打我?”
江淮揚起的手卻怎么也揮不下去,恍惚了一陣的初心反應過來拉住了江淮,嘴角微微上揚,強撐著笑:“江淮,沒事了,都過去了。”
看著初心凄慘到極致的笑,江淮才收了拳頭,狠狠放下司徒的時候咬著牙說:“你怎么能不愛她!”
Julia抹平了司徒已經褶皺的西服,暗自握緊了拳頭。司徒只是望著他們的背影怔怔發呆。
他怎么能不愛她?她確實很可愛,學習不是最優秀的,相貌也不是很出眾。司徒仍記得那時她揚起紅撲撲的小臉向自己告白的情景,她個子不高,只到司徒的胸脯,司徒一低頭就看到她尖尖的下頜,小巧的嘴巴哇哇哇的說著什么。
司徒有點呆了,反應過來只看到她的眼睛亮亮的,一臉期待的看著自己。他突然有點緊張,像拒絕大多數女孩一般拒絕了她,即使他壓根沒聽見她究竟說了什么。隨即她的笑漸漸暗淡了下來,司徒想安慰她,手還沒伸出去她又揚起了笑說:“沒關系,我會加油的。”
隨即趁機抱了自己一下,又快速的跑開。
司徒看她蹬著小短腿跑開,真擔心下一刻那么嬌小的她會摔倒。
轉身的時候,同桌周揚卻說他笑了。
接下來的日子里,無論到哪兒,他總能見到她,那個總是在笑的女孩,像尾巴一樣明目張膽的跟在自己的后面。課間休息十分鐘,放學回家時,中途上廁所時,上完體育課回來時,去食堂吃飯時,上學時,他都想不明白她的時間怎么這么多,可一想到她邁著小短腿蹦蹦噠噠的跟在自己身后,就覺得很安心。有時候為了等她,他故意放慢步調,若無其事的走得很慢。看不到她的時候,他也會著急,想到她憨憨的笑時,他會不由自主地揚起嘴角。那時,他只覺得要是能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
上大學的時候,他不知道她去了哪兒。他只覺得她背叛了他,再也不是那個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尾巴了,他掩不住的失落。
大一回家的時候,在商場里遇到了她。他們幾個人說說笑笑地打鬧著,她和住在自己家樓上的江淮走得很近,看她背著那個粉色的書包,他才反應過來她復讀了。
可他莫名的氣憤,為什么她身邊站得會是江淮,那個總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男孩,甚至也搶走了自己父親的愛。從小到大,他只覺得父親對自己從沒有笑過,只有在看到樓上的那個男孩時才會露出久別的笑容。父親的笑,好,只屬于另一個男生,永遠不屬于他的兒子。
那么多不公他都可以忍,可那時他在上大一了,父親卻打算讓他輟學去讀軍校,他一點也不喜歡當兵那種枯燥的生活,甚至厭惡。
如果父親希望自己去讀,或許自己會去。可卻是讓自己去做他的影子,一輩子緊緊的跟在他的身后。后來,父親對他說了真相,他的命是老將軍救的,為了老將軍,他可以放棄一切。甚至在小縣城里委屈生活多年,現在,連兒子也變成了報恩的籌碼。
他越發的看不起父親,大二的時候甚至和家里斷了聯系,因為他恨透了那個總是被人壓迫著毫無意義的家。
那天,從江家回來的時候,他立馬就撥通了那個一笑天上的星星都會失色的女孩的電話。他說做他的女朋友,果然她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
他只是覺得痛快,既然江淮那么喜歡她,那他就讓他痛苦一輩子,讓他也體會一下自己內心深處最痛的感覺,失去摯愛的痛徹心扉。
大學后來的三年,他過得很不容易。沒了家庭的支持,他只能獨自應對。有時很艱難,但初心卻一直陪在自己身邊。他覺得自己漸漸愛上了她,不,是愛得不能自拔。如果說一開始,他接近初心是為了報復,那現在他是真的愛她。
后來,他終于爭取到了留學的機會。他不想初心這么一直默默無聞的跟著他,他要比任何人都優秀,比同齡人,不,只要比江淮優秀就夠了。他要讓父親看看,他不要做別人的影子,他是司徒墨北,從小到大萬人矚目的司徒墨北。
于是他出國了,他以為初心能理解他,能完全包容他,能等他。可他們卻分手了,分手后,他義無反顧的去了國外。一年后,當他回來又看到她的時候,他才知道她并非不愛自己,甚至更愛。可夏戎不讓自己見她,他只得傷心欲絕地離開,卻在出國的時候又遇見了那個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他不止一次憧憬過他們的未來,可終究抵不過歲月的洗禮。
為了更強,他只能舍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