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芳端著最后一盤青椒炒肉絲上了餐桌后，就走到里屋去叫小武。一眼看到小武又在看體育頻道的“狂野角斗士”，就有些不高興地說：“小武，回到家作業都不寫啦，凈顧著看電視。再說了，你才十四歲，怎么整天老看這些打斗節目啊？少兒不宜，懂嗎？趕緊吃完飯，去寫作業了，快！”

　　楊小武懶洋洋地從沙發里爬起來，跟著翠芳走到餐桌前，一眼看到滿桌子都是他愛吃的菜，就不由得歡呼了一聲，隨即在翠芳的臉頰上印下了一個吻，說道：“好媽媽，我最愛你了——”

　　翠芳皺著眉望著楊小武，嘖了一聲說：“這孩子——趕緊吃完做作業去！”

　　然后母子倆就坐下吃飯了。

　　電視正在播著廣告，一位女歌星正在推銷口香糖。由于餐桌正對著電視機，所以母子倆就邊吃飯邊看電視，翠芳看著這些雜七雜八的廣告，就不由得皺眉拿起了遙控器去換臺，她把頻道轉到了一檔民生新聞的節目。楊小武只顧低著頭狼吞虎咽地吃飯，然后他愣愣地望向了翠芳，發現翠芳手里的筷子停住了，眼睛正直勾勾地盯著電視看。

　　楊小武于是喊：“媽——吃飯啦！”翠芳做了個阻止的手勢，楊小武于是跟著她的視線望向電視；電視里，一位男主持人正在用字正腔圓的聲調報道這樣一則新聞：“x月x日傍晚六時許，一位住在月寨村的三十二歲女子在下班回家途中遭不明男子搶劫。x月x日午夜十一點半，一位月寨村的年輕女孩在外出回家途中遇不明男子猥褻并劫財。……目前，兩名受害人均已報案，料想這名不明男子可能會繼續作案，所以請各地村民盡量不要在夜間單獨外出，尤其是女性同志，更加要注意安全！警方已經展開調查，爭取早日抓獲犯罪嫌疑人——”

　　“天啊，這兩起案件都發生在我們村子里啊——”翠芳愣住了，兩只眼睛睜得大大的，嘴巴張成了一個“o”形。楊小武看到翠芳一臉驚恐的神色，就放下了碗筷，用手去拍撫她的肩，低低地喊：“媽——你怎么了？”

　　“天啊，我們村子現在的治安真是越來越差了！怎么接二連三發生這樣的事啊？太可怕了——”翠芳依舊在喃喃自語，顯然還沒有從這個新聞里恢復過來。然后，她放下了筷子，急急地對小武說：“哦，以后要聽媽的話，天黑了就回家，不要在外面逗留！晚上也要待在家，最好連院子里也不要出去了。知道嗎？”

　　楊小武凝視著翠芳的臉，研究著她的神情，然后就哈哈笑了起來。

　　“你這孩子，笑什么？聽媽的話準沒錯！”翠芳皺著眉說，轉身就去拴上門閂。

　　“哈哈，媽，我笑你啊，草木皆兵——”楊小武依舊笑得嘻嘻哈哈的。

　　“你這孩子，學了兩句成語，就來嘲笑你媽了！不像話——”翠芳雙手叉腰，一臉的不高興。然后望著楊小武低頭繼續吃飯，她卻不由得在心里擔心起來：“但愿警察早日抓到這個搶匪，還月寨村一個安寧！不然這日子，提心吊膽的，沒法過了！”

　　翌日一早，楊小武就和鄰近村的幾個孩子一起結伴搭乘車子前往濱野縣城去上學。自從調換了座位后，楊小武就能不受干擾地認真上課了。他覺得除了體育課，其它的課程他都自信能夠學得很好。

　　這天下午的最后一節課就是體育課，那名有著健碩肌肉、強壯身軀的體育老師給他們教了幾遍健身體操之后，就讓他們去自由活動了。楊小武的跛腳使他不能很好地完成體操訓練。但他依然很努力地在練習。他自己獨自一人離開了同學們，走到操場邊上的一棵大榕樹底下，自己去練習那套體操。他在心里告訴自己：“要盡可能把這套體操做好看些！”跛腳一直是他心里的一個遺憾，也是他自卑感的來源！然后，他正獨自練習著，練得滿頭大汗時，這時，一個人影走近了他。楊小武抬起頭來，就接觸到了他的數學老師的那對溫柔的眼睛，他驚訝地喊：“鄭玉老師——”

　　“嗨，小武同學，自己一個人在練健身操呀？”鄭玉微微俯下頭問他。

　　“是呀——我怕自己練操被同學們看到，待會兒又要被他們嘲笑了，所以自己一個人跑到這樹下來練習呢！”楊小武喃喃地說。

　　“哦——”鄭玉微笑了，從背后拿出一瓶礦泉水遞到楊小武的面前，微笑著說：“來，歇息一下，喝點水吧！”

　　“謝謝老師——”楊小武接過了水，就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然后他望了鄭玉一眼，用帶著疑問的語氣說：“鄭玉老師，你……你的腿怎么也和我一樣？”

　　鄭玉沉吟了一下，然后淡淡地說：“老師以前遭遇過一場車禍，所以就成了這樣了……”

　　空氣里有片刻的沉默。

　　然后鄭玉微笑地問：“那么，小武你又怎會？”

　　“我很小的時候從樓梯上摔下來摔傷了腿，就變成了現在這樣了。”楊小武用解釋的語氣說。

　　鄭玉看到楊小武的眼睛頓時有些紅紅的，知道這個殘疾在他年少的心靈上留下了太大的傷痛和遺憾，于是就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輕聲地說：“沒關系的，小武，老師也和你一樣呢！你現在在學校里并不是孤獨一個人了，有老師和你做伴呢！以后有誰敢嘲笑你跛腳，你就來告訴老師，老師幫你教育他們！”說到這里，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就不由得笑了起來。只是，這一笑里面都包含了太多的辛酸和無奈。

　　師生兩人就在操場的圍欄邊站了一會兒，望著操場上在踢足球的那些同學們，楊小武的眼睛里不由自主地流露出羨慕的神色，他真希望沒有童年的那場意外，那么也就不會落下殘疾了，那么他也能像其他同學們一樣生龍活虎地奔逐在操場上了。那樣該有多好啊！他想著，望著那些踢球的同學們發呆。

　　然后，下課鈴聲響了，楊小武就回教室背起了書包準備回家，鄭玉剛剛答應要陪他一起等公車的，于是，師生兩人就結伴走出了校門，來到了那個站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