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很想答應你,但是你要讓我想一想。至少也該給我時間,讓我想一個銷售計劃。”任纖素記得自己出了餐廳,是這么告訴李子清的。
他沒有在逼迫任纖素立刻選擇,而是點頭同意。
也許是新鮮空氣的涌入,任纖素終于能夠暢快呼吸。立刻和李子清告別,逃離似的開車回家。
但她沒有回自己的家,而是去了醫院。
簡易門診是嚴格坐班制,早上八點到下午六點,周末休息。這個點兒,徐醫生早就應該下班的。但他卻在醫院耽誤到很晚。
原因無他,因為院里即將進行一個心肺聯合移植手術。請了兩位權威專家坐鎮,這是人人都想觀摩的機會。就連心腦專科的醫生,遇上心血聯合移植的病例也都不多。
手術進行了十幾個小時,觀摩的人都是一波接一波的輪換。
進行手術的專家,卻都是穿著成人紙尿褲一直在手術臺邊奮戰。
徐海星觀摩的很累,卻在路過急診室迎面遇上任纖素的時候,覺得自己更累了。
“徐醫生,我心跳110,快不行了。”任纖素將手腕上的手環點出來給徐海星看。
只見她面色發紅,似乎喘不上氣一般的不停深呼吸。
徐海星也有一種狼真的來了的感覺。
趕緊跟旁邊醫生接了助聽器,貼上她的背部。
“會痛嗎?”
任纖素要求。
“有別的癥狀嗎?”
“我感覺喘不上氣,腦袋里面轟轟響。”
“怎么樣的喘不上氣?”
“不是我的肺,也不是器官,就覺得胸口好像被什么壓著。”任纖素恐慌的舔舔嘴唇,無助的看向徐海星,等著他的診斷。
“你先不要慌,坐好,繼續深呼吸。你在醫院,如果有什么意外的話,我會救你的。把診療卡給我,我看看你最近做了什么檢查。”
任纖素一摸自己的包包,卻翻不出診療卡。
這一下就更慌了。
“別著急,不用了。我能看你的病例。”徐海星趕緊走到急診室醫生的電腦前,輸入幾個號碼之后,任纖素的病例彈了出來。
血常規和腦部CT都很正常。
剛剛聽過她的心音和肺因并沒有雜音,血常規的時候做了個血沉,也是正常的。
然而徐海星一回頭就能看見坐在椅子上不安的任纖素。
她今天穿了一條黑色的連衣裙,不似往常隨便的t恤和短褲。頭發也不似從前那樣直接用橡皮筋捆了個丸子頭。她做了個波浪卷,散發白領麗人的氣息。
徐海星想了想,關掉病例。
“你新做了頭發?”徐海星站在任纖素的身邊問。
“一次性的,做了兩三天了,剛開始可難看了。這兩天,快要變回原形才好看一些。”
“怎么忽然想換個發型?”
“是我朋友,我之前幫她接孩子,結果接了孩子她還沒回家。就讓我去她家附近的理發店洗頭,她有會員卡。”
在任纖素喋喋不休的介紹關于她那個朋友和她那個朋友未婚生育的兒子的時候,徐海星不動聲色的將聽診器再次放在任纖素的背上。
心跳恢復正常了。
任纖素察覺到聽診器,沉默了幾秒之后問徐海星:“我是不是又正常了?”
“嗯,正常了。你的心肺很有活力,沒有什么雜音。現在還呼吸困難嗎?”
任纖素想了想用食指和拇指比劃出一點兒空隙說:“有一點兒。”
“是內衣。”
“內衣?”
“嗯,太緊了。下次換個大一些的,或者隱形內衣,乳貼,或者不穿內衣。”徐海星笑著看向任纖素建議道。
不穿?
醫生和病人都默契的打算止住這個話題。
“回去洗個熱水澡,好好睡一覺。如果有什么問題的話,再來醫院。當然,不來醫院是最好的。”徐海星緊張過后,疲勞也開始上頭。伸了個懶腰,開始思考回家的路。
“可是不來醫院怎么能見到徐醫生呢?”任纖素半開玩笑的逗弄這個和自己相處最好的醫生。
“我周末休息,你可以給我打電話。”
徐海星從旁邊桌子上拿起筆和便利貼,將自己的電話號碼寫上去,順便叮囑自己的微信也是這個號碼。
等任纖素不知該做什么表情接過便利貼紙的時候,徐海星才回過神來,在心底暗暗責問自己是不是疲勞過度。
“那就謝啦,看在徐醫生這兩年這么照顧我的份兒上,我會請你吃飯的。”
任纖素當場就輸入他的號碼存在手機里,然后添加了威信。
掛著甜甜的笑容走出醫院。
醫學院會有醫學倫理道德課,最重要的節點就是不要和你的病人談戀愛。
副作用包括但不限于對病人的感情會影響你的判斷、會導致你的工作分心、會讓你手中的醫療資源傾斜,導致對別的病人不公平。
甚至會受傷,因為病人也許是帶著目的來和你在一起的。
走到門口吹了下冷風,冷風將徐海星的思緒拉了回來。想什么呢?就留了個電話,未必會聯系,怎么就想到談戀愛了?
何況是任纖素那樣的女子,她看起來很真誠,恐怕出了醫院未必會記得徐海星長什么模樣。
任纖素其實很孤獨,無論多么難受,只要來醫院之后就會好起來。
“徐海星,你走不走啊?”同住宿舍的醫生看到站在門口不知道想什么的徐海星,高聲問。
“來了。”
徐海星搖頭徹底打散自己的思緒,幾步上前跟上同事的步伐。
他九零年的人,28歲,畢業已經好幾年,卻連個專科醫生都沒有混上。同樣的同學,都在專科門診看診,要么就在住院部里照顧病人,他們都在做手術、寫論文,準備參加一個又一個考試。
他們都在慢慢的熬著時間,等待資歷上去。
而徐海星在最穩妥的簡易門診里,最安穩卻也最沒有前途。
細細想來,不止是病人記不住他的樣子。這兩年來,除了任纖素,他也似乎不記得幾個病人的模樣。那個姑娘來的時候很痛苦,但走的時候總會將嘴角翹起洋溢著溫暖的笑容。她的牙齒整齊,來的匆忙沒有刷牙的話會有點黃,但大部分的時候都是白白的。
偶爾的,徐海星也會怕,怕她有一天來了之后會哭。
如果任纖素的臉上沒了笑容,就會和這個醫院滿目的白色融為一體。
失去生機,毫無樂趣。
那是徐海星無法想象的時刻,卻也在這一刻徐海星知道他不能在為任纖素看診了。

王米婭
哀家明天要去廈門,但是爆更還是會有的。定時發布五章,一萬字,各位親,且看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