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兒和稻兒立在式微面前，都低著頭，不敢有一點違逆女主人的模樣。

　　“禾兒，稻兒，我現在要問你們一個問題，你們須得坦承回答。”式微端起月奴遞來的茶盞，抿了一口清香撲鼻的茶湯。

　　禾兒和稻兒點點頭，依然垂著目光，看上去很緊張。

　　確實，自從靜流與明妃關系惡化后，明妃對除了月奴之外的其他丫鬟，都顯得冷漠起來。畢竟，這些丫鬟都是經過靜流手下人招進來的。

　　“那就好，我問你們，夫君可曾向你們打聽過我吃飯的情況？”

　　兩位丫鬟面面相覷，不知道為什么會被這樣問。

　　“回稟夫人，并沒有這種情況……”

　　式微觀察著兩位小姑娘的身體松弛下來，不像是說謊的樣子，臉上的驚訝也不像偽裝，便揮揮手讓她們離開了。

　　既然不是從身邊的丫鬟下手，那么……

　　式微想了想，在月奴的陪伴下，來到了府中的廚房。

　　廚房的廚子和幫工此時正在吃飯。伺候完了主人，他們也終于有時間填飽饑腸轆轆的胃。

　　靜流待下人一向寬厚，所以，他們吃的不比主人，卻也不差。而且，靜流允許他們每周獎勵自己一番。

　　看來這次正處于他們獎勵自己的時機……

　　廚子和幫工都圍著一張小圓桌，正吃得津津有味。不大的圓桌上擠滿了菜肴，白嫩咸鮮的清蒸河魚，醬汁濃郁的紅燒肉，鮮美甘甜的竹筍雞湯，裹著青菜葉的碎肉炒米飯，還有一道作為甜點的山藥泥。

　　他們吃得如此投入，都沒有注意到式微踏進了廚房。

　　“你們吃得挺開心呀。”

　　月奴脆生生地道。她是明妃的陪嫁丫鬟，長得唇紅齒白，年紀輕輕，一舉一動就有格外風情。她與明妃關系十分要好，但就算如此，明妃都曾擔心靜流看上了月奴，可想而知月奴的姿容。

　　當然，月奴一心向明妃，從未跟靜流發生過任何曖昧之事。

　　她倒是和這些下人都建立了良好的關系，有幾個小伙子在知道靜流無意后，就暗中較勁，希望能得到月奴的青睞。

　　“是月奴姑娘呀。”一聽這聲音，廚子嘴里還含著肉，便自然嘟嘟囔囔道，“月奴、姑姑娘、唔唔、嗯嗯、要不要坐下一起——”

　　廚子是個矮胖的中年男人，愛吃，膽子又有點小。他一邊吃著一邊抬起頭，話音戛然而止。接著，他就噎著了，不得不轉過頭咳嗦。等到咳嗦停了，才戰戰栗栗地回過頭來，眼睛還是濕的，好不狼狽。

　　其他人也早已停下筷子。

　　“實在不知道夫人會踏足廚房……這里油煙有點多……”

　　廚子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式微輕輕一笑，放緩聲音道，“諸位不必拘束，繼續吃便可。”

　　大家仍然不敢動筷，月奴眼珠轉了轉，“夫人叫你們吃，你們就吃唄。”

　　在她的催促下，大家才慢慢拿起筷子，繼續吃著，不過動作變得文雅了很多。

　　式微也不想在這里久呆，影響他們吃飯，便將來意拋出，“其實，我來這里是想問你們一個問題，夫君是否向你們打聽過我的情況呢？”

　　仆人們互相看了看，表情茫然，只有廚子露出了閃躲的眼神。

　　式微假意離開，臨走前向月奴示意了一下。

　　過了沒多久，表情惶恐的廚子就被月奴帶到了一處偏僻角落。接著，月奴走到旁邊去望風。

　　“夫……夫……夫……”

　　“別緊張。”式微輕輕笑了一下，“你實話實說，我保證，你和我說的話，不會有其他人知道。”她拈著手中的花瓣，“但如果……你不這樣做的話……”花瓣被她碾碎，細碎的小小花瓣飄落在空氣之中。

　　“是、是這樣的，”廚子咽了口唾液，吞吞吐吐道，“確實，老爺……老爺經常來問夫人飲食情況……還不讓我透露出去……”

　　他將靜流暗中關心的行為，一古腦全部都倒了出來。

　　見式微聽得認真，廚子終于忍不住說，“夫人，雖然不知道您跟老爺是怎么回事，但老爺心中是真的有您……”

　　式微表情微妙的點了點頭。

　　“你將這些事情告訴我，不用讓夫君知道……時機一到，我自會告訴他。”

　　廚子點了點頭，但看著式微的表情，好像還是覺得自己不夠有說服力。他臨走前又想起什么，慌忙道，“對了，夫人，有一個叫櫻兒的丫鬟，她被老爺遣出府，似乎就是因為她對您不敬。老爺對您真的是情深意重……我也不明白老爺怎么會……面上，面上對夫人那樣冷淡……”

　　與廚子分離后，式微在記憶中搜索著叫櫻兒的丫鬟。可惜，記憶太久遠了，五百年后的明妃不怎么記得了。只能說，在五百年前，明妃只當她是個無足輕重的小角色。

　　式微喚來月奴，問道，“月奴，你知道櫻兒現在去哪里了嗎？”

　　“櫻兒……”月奴蹙著細眉想了想，“啊，我想起來了，這是好久的事了。她是老爺安排進來的，后來不知道為什么老爺又把她撤出來。”月奴仔細地回想著，“我怕她對夫人不利，還去偷偷跟過她，她到是進過老爺的房間，但很快就出去了。不久就被遣送出府了。現在她在哪兒我也不清楚。”

　　“幫我去查查。”式微低聲囑托道。月奴應了。

　　***

　　下午，很快就到天琛在蓮花池畔講法的時辰了。

　　式微按照明妃那一世的習慣，穿好衣服，梳好發，著素裝，前往蓮池。

　　同時，為了以防萬一，她帶上了那條月經帶，并在上面沾了血。

　　今天天氣格外清郎，暖風熏的游人醉在其中。與那一晚上呈現在她眼中的蓮池不同，白日的蓮池靜謐而坦承。但蓮池旁已經圍滿了人群，他們小聲地討論著佛法，互相辯論著，當情緒到了激昂之處，才會稍微提高些聲音。

　　明妃在往常聽經的石頭上坐好，垂眸時，見到那條熟悉的游魚，從池水之中逐波而來，向著她而來。

　　納秋……

　　式微在心里靜靜地念著。忍不住彎下身去，將手指插入清澈地池水。

　　“天琛大師來了！”

　　就在這時，人群躁動起來，式微抬起頭，看向從不遠處緩步行來的天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