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逆鱗之法？

　　“郭家的香極里不是可以救她嗎？”冒風險的事他決不答應。

　　“館主，此一時彼一時，云兮少主外毒互克，內毒卻在滋長，就算有了香極里也是勉強救治外毒留體時的傷害，而內毒頑固不化依舊是隱患。”陸先生垂喪著這難以預料的變化，能做的事他也不想怠慢。他們卡在這個進不了又退不出的交談中，許久都說不出話來。

　　“陸先生，逆鱗之法有把握嗎？”隱云老祖撫住館主的情緒，再三斟酌。

　　“不到一成。”陸先生據實秉話，“按古書記載，逆鱗陰極屬性，云兮少主久有舊疾，又常患傷毒，體質趨弱，呈的是陰質，古書所說的逆鱗之法，提及的是運用方法，卻無明言針藥效，想來古上列尊也不敢輕易嘗試，云兮少主脈象突然浮動強烈，老朽猜測恐怕是歹人想用云兮少主逼我們逍遙館絕命試藥。”

　　“那兮兒妹妹不就沒救了？”莫飛對著邊上的花卉掄手來回撒氣。

　　“老朽有一個斗膽的想法，云兮少主毒性相克本是奇跡，也許用百毒與迎，還有幾分贏的概率。”

　　“你是說，找百藥與她體內的毒想克制？”館主不贊允，“不，不行，這是要她受盡萬千折磨！”是藥三分毒，何況百藥！他倔起性子直接走人。

　　一場難達統一的救治決策沒有任何結果。

　　“我試。”幻兮兒等在陸先生回的路上堵住了他，“成為別人的藥引，還不如做我自己的藥引。”

　　未免館主阻攔，她連夜請求陸先生即煉百藥。

　　爐火鼎盛，丹藥提純，她第一次見幽暗的制毒之地，手腳發涼。

　　“云兮少主可要想清楚了，若是反悔，現在還來得及。”陸先生不想擅做主張，好幾次勸她三思。

　　“成與不成，交與天定，陸先生就不要遲疑了。”

　　“陸某才藝不精，若是云兮少主扛不住老朽身后的百種藥草，萬一發生了什么，陸某不一定有能力能挽回。”他身后木格制的抽屜塔疊著排列，一眼望盡的是無窮。

　　“不需要用那爐提煉藥嗎？”出入較大的預想，她發現自己確實太過于腦子發熱了，“行吧，讓我一個人想想。”她露出遲疑的神情，在生命的選擇路口表現得與常人無異。

　　陸先生信以為真，但又不放心她自個兒在制毒房中多呆，簡單打發后才鎖門離去。

　　“我得為自己賭一把。”幻兮兒饒了個身在制毒房外逛了個圈，趁著決心火熱，她拿著剛剛裝摔時從陸先生腰帶上偷走的鑰匙打開房門，高排著的藥柜她一個都不認識，心一狠，一個個從柜中抓出藥草，生嚼活咽進肚里。奇苦酸澀的草藥味道濃重，她每嚼一樣全身都要抽搐得癲狂，有的藥草韌莖還時不時的像魚骨頭卡在喉頭，她用了大勁拍打胸膛才勉為其難地咽了下去。

　　一而再再而三復加的草藥性質不定，吞在胃里活像灌了一肚子的辣椒水，難受得不行。

　　“水，水。”她忍無可忍，滿房子里找水不得，誤撞進陸先生發著臭味的密室，數缸擺著的水讓她捂著鼻悶頭痛飲許多。

　　真是飲時一時爽，她拍拍稍有緩解的肚子，響響地打起了飽嗝，挺了過來的精神這時才拿眼細細打量，“啊！”她嚇得一聲嚷后，滿地找吐。缸中死相可怕的人垂著眼珠正對著她，“陸先生，兮兒毒發未亡前我是要活活被你嚇死啊！”臉色發青的她逃出密室，站到爐前一小丹藥架上，“哎，死馬當活馬醫吧。”她翻著藥罐，隨意含了幾顆她也不是很清楚的藥丸。

　　奇怪的丸子入口即化，竟還有絲絲饞人的甜，幻兮兒忍誘不住，又多含了幾粒，剛要放回原處時，到靜思堂發現沒了鑰匙的陸先生追了回來，一見此景，差點兒氣悶了腦袋。

　　“你……你……。”他大聲喊人控住她的手腳，還算清醒的幻兮兒，只覺身子輕飄，來人卻是苦熬著勁兒費上全身才壓住了她的手腳。

　　“趕緊帶到三晴閣去！”害了驚慌的陸先生六神無主，猜事不妙的隱云老祖趕緊主事。

　　不斷燒燙起來的她呼吸越加困難，隱云老祖將她安置進清泉池中，立馬召號來館中所有的金鯉，在她命奄一息時，絕殺了它們，取出內膽融進池水中，受其浸泡的幻兮兒慢慢被金鯉的膽毒噬附出星星點點的毒素，滿池清泉在浸泡的時候慢慢染成黑紫。

　　“今日起，你兄弟二人親自護法，只要池水一天不褪盡顏色，你兄弟二人便一天不可離開這里。”館主和莫飛聽得叮囑，晝夜不息地親自守候。

　　如此費盡心力救她的目的，隱云老祖和阿九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館中守衛也布置出最森嚴的陣勢，至于心腹楚欣佑，隱云老祖授意她親扮其主，在夜色中偶出絕殺境就好。

　　濃郁的神秘悄悄籠罩在三司，館中只有門人異士們無任務布置，如往常行事而已。

　　清泉池中的幻兮兒表現反常，時而狂笑，時而泣淚，又驀然發憷，久置不動，池中泉水全呈了濃墨般的黑，似乎越守越讓人著急。

　　閣外紅燈籠又躥起紅光，這次的光亮卻燃得像顆火球，情況危急得讓莫飛快要坐不住護位。

　　“冷靜！”館主瞟眼要他稍安勿躁，“連我們都慌了心神，兮兒還能有指望嗎？”館主心中鼓動一咒，再揮手揚出一臂功力，三晴閣即罩上一陣虛幻，隔盡音色。

　　日以朝夕，滿池清泉重色不改，甚至幾處水還冒著沸騰前滾動的氣泡，漸漸加溫的水憂心著莫飛，而隱云老祖和陸先生又狀若無事，不曾再來關心過她的病情，他忍不了直叨起嫌來：

　　“都費了所有金鯉怎么還沒見效啊？少爺，老祖這是打的什么主意？再等下去，兮兒妹妹當真熟了！”莫飛心氣難靜，他沖著專心守法的館主納吐心中不快。

　　局中人迷，莫飛氣呼呼的話倒是點醒了他。

　　“原來差的是我。”館主默睜雙眼，從衣里拿出逆鱗要投進池中。

　　“少爺，你干嘛？”莫飛飛快地抓住他的手，“不是說逆鱗之法成功幾率極低，是禍是福都不知道，你怎么突然變了主意貿然用了？”

　　“老祖只令我倆護法，一則我倆在，兮兒安全些，二則如你所說，老祖都用上了所有金鯉，說明老祖默允了逆鱗之法。”

　　“所以他囑咐我們不待水褪不能走的原因就是要等你親自投下它？”莫飛頓時興奮，松開手就一個勁兒地催著扔。

　　輕薄的逆鱗入水微沾了會兒濕，就偏失了重力，打著花旋溺進黑漆的水中。

　　“怎么沉進去了？”莫飛沒有館主那份沉穩的定力，他差點兒伸手去撈。

　　“逆鱗非凡物，出現反常現象沒什么好驚訝的。”館主全身心都盯著幻兮兒，好長一段時間，莫說她，就是那池黑水連個波瀾都沒起過。

　　“什么逆鱗，什么古籍，都是騙人的！騙人的！”莫飛狂躁地暴擊水面，四濺的水花落在館主的臉上，涼涼的，好像一點一點正在滲透他的心，“不行，不行，少爺，我們得想想辦法，這么耗著的可是兮兒妹妹的命！”莫飛暴走在閣里，火氣越嚷越沖。

　　“你就不能靜靜嗎？”館主心煩意亂也暴出了脾氣，無計可施的時候他沒比任何人好受。

　　“不能！你狠心拋棄了她當然可以無動于衷，我不一樣，我就是著急，就是在意！就是沒辦法冷靜！”莫飛把那些時候憋的氣全都撒了出來，“要不是背信棄義要娶郭綺若，兮兒妹妹能被歹人鉆了空嗎？”他嚎喊的話越來越不中聽，逍遙館館主立即沖上前扯住他的領子。

　　“你以為我愿意嗎？如果知道是現如今這種局面，我寧愿現在躺在池里的是我！要死的也是我！”他們彼此爭執得面紅耳赤，十多年來堅固無比的兄弟情誼第一次在不快中互相無言。

　　“誰先拉我上來？”對峙著的倆人神色過于嚴肅，醒了的幻兮兒弱著氣息趁倆人靜下的時候默默地問著。

　　“兮兒。”“兮兒妹妹。”他們轉瞬大喜的表情篡改了剛剛的硝煙。彼此的兩只手都在第一時間伸了過來。

　　“好吧。”幻兮兒發軟無力的身體只好同時接受二人的熱情。

　　起身離開時，泉水咕碌碌恢復生機，漆黑怕人的顏色也慢慢褪淡。

　　“兮兒妹妹，走，我們回去。”莫飛激動地牽起她的手要走，轉身的時候，館主立刻攔下。

　　“老祖叮囑過，只有泉水恢復如初我們才能走，這泉還未清澈盡透，我們還得呆著。”

　　“少爺，人都醒了還等什么啊？”一聽接著留，莫飛杵著像癟了氣的球，幻兮兒輕輕拍撫著他的手安慰才勉強答應，“行吧，我等。”他窩在地上托著下巴就這么干等。

　　清泉恢復后，老祖堂前小池也跟著清澈了，他撤散掉館主的屏陣入閣來。

　　“云兮，你本命格天定曲折，今又接絕殺境一司，往后命途是沉是浮取決于自己，今日館中金鯉們全皆你絕跡，多由你自己天真不穩重，心中無戒心所致，希望經此一歷，你便多長心眼應對江湖的險惡。”老祖言罷對著幻兮兒的頭頂敲了三響，象征絕殺女主地位的銀冰花晶瑩地綴顯前額，指腹處那詭異的“靈”字終于消失，“明日開始便好好把藝學精吧。”

　　老祖欣慰地離開了，幻兮兒轉身跪在清泉池邊：“兮兒謝謝你們的救命之恩，兮兒允諾會好好守護絕殺境，效忠逍遙館。”她滿懷謝意地對著空蕩的清泉池磕上三大響頭。

　　阿九在閣門外看著發生的一切，他感念地對天言語道：“花娘，你總說老祖對你的愛過于嚴苛，現在他把所有的愛和愧欠都用在了你女兒的身上，你也該釋懷了吧。”

　　也是，柔軟傾付的時候，誰能不動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