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承羽相視一眼，皆知從這冰美人身上是問不出什么來，只好隨他前去。

　　山峰頂端，是整座山視野最佳，卻也是最冷的地方，雖是初春時節，陣風吹來還是不免覺得有些冷。

　　好在我這些年不僅學習了書本上的知識，身子骨的基礎也是打的十分扎實，再加上這山上孕育的毫無污染的環境，身體素質比起前世來那絕對是杠杠的，一點冷風根本算不了什么。

　　“都來了。”師父一人站在崖頂邊，眺望著這連綿數里的云涯，水流奔瀉，云海浮動間，總給人一種身處仙境的感覺。

　　可惜仙境雖好，卻少了人間的人味。

　　“你們來此，已有五年了吧？”師父緩緩開口道。

　　說話間，我發覺師父頭上已有過半數的白發，心頭忽然不是滋味，故而默不作聲。

　　“是，剛過第五個年頭。”承羽恭敬回答道。

　　“這五年來，射御書數，禮樂武功，皆已傳給你們，如今也已各有千秋，剩下的，只靠你們自身去體悟深研。只一樣，這星象演算，我未曾教過，只因，我只能傳給我的后人……而我的后人，注定一生都要守在這云涯山頭，代代相傳。你們，愿學否？”師父轉身面朝我們，一如既往地平靜親和。

　　我看了看暹夜，又看了看承羽，腦海中頓時閃過這五年來的點點滴滴。

　　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日之事多煩憂。

　　任憑我變著法地想留住這段光陰，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可只要還身處這人世間，又豈能逃得了悲歡離合？

　　“師父，星象演算之事實屬逆天，徒兒不想知道以后會發生什么，不愿學。”說著我也學承羽那樣恭敬地朝師父彎腰一拜。

　　“那你呢？”師父看向承羽。

　　承羽沉默了半響，回道：“弟子亦不愿。”

　　“好，那明日你們二人便下山去吧。”眨眼間只留師父那寬大袖袍的殘影，一如往日般神龍見首不見尾。

　　“我們這是要分別了？”我看著承羽，又看了眼旁邊的冰美人，發現他居然也在看我。

　　“是啊……五年了，五年與世隔絕的生活，也不知外界如何了。”承羽話中透著一絲淡淡的傷感。

　　我心里有些憋悶，忍不住走到暹夜跟前：“師兄，今天晚上能否陪我和承羽大醉一場？你別想推脫，又不是那廟里的和尚沾不得葷腥。況且，況且我們這一去，也不知到何年何月才能像現在這樣團聚……”

　　暹夜遲疑了片刻，終究還是點頭答應了。

　　我登時咧開了嘴，總算知道這冰山臉還是有良心的。

　　夜晚悄然而至，就在山肩的一處，也是我來這的第一年親手種下的櫻花樹旁，我們搭起了篝火，而我在一旁做著燒烤，好像將時光拉回了五年前的那個夜晚。

　　只不過今時不同往日，不僅食材豐富了許多，木頭臉也換成了冰塊臉……

　　承羽在樹下不知挖著什么，暹夜則是將我用山澗種的紫竹做成的簫從懷中掏出，立在篝火旁吹奏起來。

　　這時我才想起白日里撞到的硬物竟然是這支蕭……他竟然將我送的蕭隨身帶在身上嗎？果然這家伙就是個外冷內熱的人。

　　“承羽，你究竟在挖什么呢？挖了這么久？”我將手中還半生不熟的鹿肉重新架回架子上，好奇的走到承羽挖的大坑旁蹲下來瞧。

　　“挖到了你就知道了。”承羽沖我一笑，笑容是那樣明媚開朗，仿佛照亮了這片天。

　　“嘿，這年歲久了竟是要和這樹長在一起了么？你看這是什么？”承羽擦了擦額頭，將鏟子擱在一旁，從盤根錯節的樹根里捧出個比他腰身還大一圈的壇子來。

　　“這是……？”

　　“你忘了，五年前我答應過要請你喝酒的？”承羽將這壇子酒拎到一丈外的篝火旁提醒道。

　　“真的假的！你什么時候釀的？我們天天在一塊兒，我居然不知道你釀了這么大一壇酒？”我驚喜地跟上他，沒想到當初的一句玩笑話他竟記在了心里。

　　“要是被你看到哪還有現在的驚喜？我給這酒取名為四季春，用的可都是最干凈的晨露，以桃花為主，輔以蓮子、山茶、冬梅等十余種花草釀制而成，這回你可有口福了！”說著承羽用手指節刮了刮我的鼻梁。

　　“哈哈，今天可算是我來這最開心的一天了，我唱歌給你們聽好不好？”我重新蹲回篝火旁，一邊轉動著手里的烤肉一邊開口唱道：“我再次圍著篝火曼舞歡歌，吶喊所有想說不能說，臨別時刻驀然回首，忽而相遇驚心動魄……”

　　炊煙裊裊，歌聲回蕩，蕭聲附和，美酒在旁，我盡情地享受著同門間相伴的時光，全身心地感受著此刻的歡愉，將所有煩惱都拋在了腦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