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兒覺得欒軍遇到了挑戰,記得幾天前,欒軍和她提起過黃霞。黃霞之前是浙江辦事處的主管,因為違規操作被別人告到了公司,本來是需要引咎辭職的,但因為浙江辦事處經理保她,就把她“保”到了上海辦事處。
欒軍一開始以為只是接受一個新的業務員,沒有想到的是,黃霞來了直接“空降”就升任副主管了。“副主管”?好像是上海辦特有的,欒軍從來沒有聽說過,主管也是今年剛剛設置的崗位。就為了安置一個黃霞,又特意設置了一個新的職位。欒軍覺得很荒謬,也覺得浙江辦事處經理和黃霞的關系不一般……
但是欒軍沒有辦法,畢竟是上級領導的安排。他和黃霞是同一年被招進公司的大學生,一起培訓了20多天,也算有點交情。但是像這樣赤裸裸的“掠奪”,欒軍還是不能夠就接受。當然,姚經理也和欒軍聊過,把黃霞放到其他主管區更不可能,他只有選擇滬西主管區了。
欒軍想也是還給姚經理一個人情,畢竟是姚經理把欒軍提起來做主管的,欒主管一直很感激姚經理這種知遇之恩。但是臨到事情發生的那一刻,欒軍心里還是有點別扭。于是,大家七嘴八舌議論的時候,他并沒有制止,只當沒有聽到,獨自坐在那里吸煙。
就在這一刻,李婉兒有點心疼欒軍了。做領導真是很不容易,這個讓她一天懟到晚的領導。她決定以后有機會,一定要維護這個領導,把那個天降的神兵給搬走。
許杰這周周末要回屯溪市,兒子許贊據說現在已經可以用電腦打自己的名字了。不知不覺來到南京打工已經四年了。在這家德國電力公司打工的四年時光里,許杰獲得的不止是職業上的升遷,財富的獲得。更重要的是,職場上的生存,也讓他在精神上也經歷了一次次的蛻變,這猶如細胞分裂般的一次次裂變。雖然痛苦,但精神上的收獲,讓他更加體會到了生命的珍貴和意義。
正因為如此,許杰大部分精力都用在工作上,期待自己的價值不斷被發掘,被認可。從剛開始的普通員工,兩年后因為業績優異,獲得破格提拔,成為第一個兩年內,就獲得升職的員工。從一群年輕的名牌高校畢業的碩士研究生的同事中脫穎而出。許杰付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努力。畢竟自己“拋棄妻子”出來打工。不努力似乎愧對在家辛苦帶娃的妻子。又經過一年,公司不但獲準了許杰的提薪請求,甚至還獲準他每月一次的探親假期,辛苦的努力,終于換來了公司領導的認可。
許杰一直期待妻子和孩子能夠分享他的成功。于是對妻子,他總是報喜不報憂,枯燥的“碼農”生活,被他描繪成了“世外桃源”。偶爾一次的陪客戶應酬,或者聚餐,也被他描繪成了毫無壓力的“奢靡“生活。最重要的是,在這四年里,除了一點零用錢。工資的80%以上,都交給了妻子。許杰想象在他們三口之家的小屋里,妻子收到匯款后的喜悅和滿足。在這種想象的幸福中,許杰每天除了睡覺就是工作,每天都會至少12個小時在工作的狀態,渾身充滿了力量。
特別是想到兒子,那個小不點已經快五歲了。正是好玩的時候,對什么都有興趣,最近這兩次回家探親,許贊不再對爸爸帶回去的玩具有興趣。這個叫做“爸爸”的大玩具似乎更能引起孩子的注意。他總是跟在自己身后,攆也攆不走。想起這些,許杰總是充滿了期待,或許這就是多年以后網絡上流行的詞“小確幸”,現在的許杰值得慶幸的“小確幸”大部分來自于兒子,小東西善解人意的程度有時候甚至超過了他媽媽。
如果,今天晚上在網絡空間里的那個“婉兒”沒有出現,許杰可能就只能依靠這種對“家”的思念過日子。或許吧,這樣的思念也可能不會堅持更久。畢竟,他和妻子小崔的感情已經出現了裂縫。雖然這裂縫細得還不那么容易讓人覺察。但是已經出現了,不可避免地出現了。
這幾年,許杰的成長,和妻子停滯不前思想形成的差距,正在加大他們的裂痕。有些痛,只有他們自己體會,在妻子的眼里,許杰的日子是豐富且單純的。不必負擔孩子的日常和繁重的家務,婚姻之中,卻只享受婚姻帶來幸福,而不必承受婚姻的繁重。每天只有上班下班,甚至偶爾還能享受“公費加餐”。
而許杰呢,除了工作還是工作,每周他幾乎離開公司不會超過2km,日子枯燥而寂寞。相較于大部分同級別的同事,許杰的年紀是大的,這種較大的年紀并不是許杰拒絕和同事交往的理由,許杰也努力想成為他們中的一員,終于有次參與了他們的聚會。那是一個周末的晚上,大家吃好飯,來到迪廳,震耳欲聾的重金屬發出的聲音,讓許杰的耳膜都隱隱作痛,舞池里領舞的香艷美女讓許杰血液噴張,內心的欲望不可遏制。這一切就像是一個光滑的表皮下,孕育著的巨大的膿包,不挑破或許還可以自己吸收。如今在這聲色場中,就好像冒出了膿頭,不擠不快……血液里酒精的濃度在不斷升騰,許杰的身體一下子飄忽起來,面對一幫起哄的同事,他并沒有如他們所愿挑一個,帶出來。就在那一瞬間,許杰潰敗了,并逃離了迪廳,踉踉蹌蹌地回到宿舍……
第二天,誰也沒有提起這件事,只是許杰和同事之間似乎劃出了一道界。
許杰對自己說,“我只是來掙錢的”……
同樣的,身為一個正常的成年人,她和他一樣有相同的需求,這樣的需求,在她那里,她不知道要怎么開口。當年讓他出遠門,也是自己同意的,有得有失。她這樣安慰自己。但是,心內的委屈就變成了他不必分擔家務的抱怨,在他這里就變成了妻子不善解人意的埋怨。而許杰對妻子的體諒,使得每次妻子抱怨完以后,他就只有好言相勸,默默吞下逐漸堆積起來的負面情緒。久而久之,他對她失去了必要的耐心,她也覺察了。那么,冷戰就在他們中間蔓延,從開始的每天三次電話,到每兩天一次電話。電話的內容也從事無巨細面面俱到,萎縮到只談兒子,只有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