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菜市場，不僅賣菜的農民忙碌，菜販子、小餐館老板、一些小型蔬菜超市的采購，都是天不見亮就來候著了。
他們一般都是凌晨來批發，要是碰到合適的，還可以長期合作，讓人以后直接送貨上門。
那些小老板神氣的挨個翻看，就和檢查工作的領導一樣。
從車上下來的農民都陪著笑，推銷自己的蔬菜。
沈云把背簍上的盆兒取下來，遞給林凡，指著角落的水龍頭：“去接盆水來。”
空心菜賣之前淋一下水，不僅能夠增加重量，還能看起來新鮮一些。
林凡就是土生土長的農村小伙子，對這些門道非常清楚，拿著盆子屁顛屁顛跑過去，趁旁邊的店家沒有注意，接了一盆水就跑。
“來了來了。”
沈云打開背簍上裹著的薄膜，林凡“嘩”一盆水倒上去，掉頭又去接水。
來來回回跑了幾趟，最后那個店主發現了，黑著臉道：“接水要錢的啊！”
林凡以前和老騙子來賣過菜，學著老騙子的模樣，嬉皮笑臉的說：“老板，我就接這一盆，下不為例，嘿嘿。”
店主氣呼呼的說：“誰都來接一盆，水費不要錢啊？”
林凡把盆兒放地上，掏出十塊錢：“哎呀，我們照顧你生意嘛。來包云煙。”
店主哼了一聲，收了錢甩給林凡一包煙：“不是我摳門兒，誰都跑來接水，我真的沒法子。別來接了啊，以后記得在我這兒買種子。”
“好的好的。”林凡不停的點頭，把煙揣兜里，端著水跑了。
沈云那邊，有個身材干瘦的中年人，瞅了瞅背簍里的空心菜：“這個季節的空心菜，跟嚼稻草似的，不好賣啊。”
沈云眼睛一瞪，拿一把空心菜遞給中年人：“老板，你自己掐一下，脆脆的，嫩的很。”
中年人伸手接空心菜的時候，順勢在沈云的手上摸了一下，隱晦的揚起嘴角。
沈云閃電般縮回去，忍著心中怒火，盯著對方說：“老板你看菜怎么樣？批發的話，只要三元一斤。”
中年人盯著沈云咽口水：“確實挺嫩的，不過……嘩！”
林凡正好回來，看到中年人一臉惡心的樣子，冷著臉一盆水澆在背簍上，故意濺了他一身。
中年人往后退了幾步，扭頭怒視著林凡：“你小子干嘛呢？”
林凡斜眼瞧著他，上去奪過他手里的空心菜，拍在背簍上：“我們不賣給你，滾。”
中年人看林凡年輕，全然沒放在心上：“嘿，你小子……”
“你滾不滾？”林凡打斷他的話，毫不示弱的捏著拳頭，肌肉一鼓，渾身跟吹氣球似，硬生生脹大了一圈。
別看林凡身體單薄，那是因為年紀太小，身體沒有長開，但身上結實的肌肉，亮出來絕對嚇得一般人不敢動彈。
中年人也不是什么大人物，碰到硬茬子，一下就泄氣了，臨走還不忘給林凡抹黑：“哼，不和你小子一般計較。你這空心菜，一看就不正常，肯定用了什么藥，誰買誰腦子有病。”
林凡年輕氣盛，就想沖上去和他好好掰扯一下。
沈云連忙拉住他：“算了，先賣菜吧，別沖動。”
林凡咬了咬牙，氣呼呼的盯著那個中年人，對方也沒有走遠，一直在菜市場轉悠，看見林凡一直盯著他，陰森森的冷笑一聲。
這時候同村的馮老漢，挑著空籃子走過來，美滋滋的叼著煙桿：“今天的菜真是好賣啊，我一下車就被人拉去了，價都沒跟我講，直接全買了，哈哈。”
沈云恨得牙癢癢，別過頭不理馮老漢。
馮老漢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心里缺根筋，指指點點道：“哎，你們倆兒還沒賣不出去呢？你們也是的，躲在這個黑布隆冬的旮旯，生怕別人看見了一樣，我來幫你們吆喝兩聲，實在不行去占個攤位零賣。”
沈云慪氣的說：“不要。”
林凡不好意思的沖馮老漢笑了一下，勸沈云道：“云姐，馮叔也是好心，你別這樣。”
沈云沉默了片刻：“我是老板，我自己吆喝。”
沈云清了清嗓，拍著手叫喊：“空心菜叻，脆脆嫩嫩的空心菜，便宜又好吃叻。”
林凡退到后面，抱歉的對馮老漢說：“叔兒，云姐就這性子，您別見怪。”
馮老漢搖頭失笑：“一個村的，從小看著她長大，我還不知道？”
兩人也不插手，站在后面壓陣，看著沈云表演，就像保鏢一樣。
王若蘭高中畢業以后，開了一家果蔬超市，已經做了三四年。
現在超市已經請人管理，但是她每天凌晨的時候，仍然和剛開始做超市的時候一樣，喜歡跑到菜市場口逛一逛，如果看到有特點的蔬菜，就會選擇長期合作。
這個時代的人不缺吃穿，生意想要做得好，品相和噱頭更重要。
王若蘭逛了一會兒，沒看上什么好東西，正打算回家補個覺，忽然聽見沈云的吆喝聲：“脆脆嫩嫩的空心菜，大棚栽培，四季常青……”
好像有點兒意思。
王若蘭走過去，開口就夸：“喲，還是個小美女啊。”
現在農村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大部分都選擇外出打工，很少有賣菜的，更別說沈云這么漂亮的姑娘了。
“姐說笑了，哪有你漂亮。”沈云看著王若蘭精致的衣服和妝容，有一些羨慕。
王若蘭搖頭：“我自己怎么樣，心里很清楚。你要是打扮一下，保證比電視上的明星還耀眼。”
兩個都是美女，一見面就開始互相吹捧。
王若蘭把目光放到空心菜上，只看了一眼，也沒太在意，反而對沈云剛才吆喝的那些非常感興趣。
“你剛才說大棚栽培，四季常青……什么叫四季常青？冬天都能收獲？”
“恩，一年四季都能摘收。”
“你們自己種的？”王若蘭打起精神，先別管菜怎么樣，光這技術就不是一般人會的：“可以啊，搞創業開發呢？”
有種植反季節蔬菜的技術，小打小鬧是不可能的。
沈云吹牛道：“我們每天能收兩千斤。”
“每天？”
“恩。”
這規模不算小了。
王若蘭撿起一把空心菜，翻來覆去瞧了幾眼，湊在鼻子前聞了聞：“你們這不像是大棚栽種的反季節蔬菜啊。”
大棚中的溫度和濕度較高，不利于農藥降解，大部分殘留在蔬菜上，而且會加入一些特殊的生長激素類物質，來適應反季節，所以不如自然生長的蔬菜綠色健康。
另外大棚中日照的時間和強度，不如自然條件下生長的蔬菜，會影響蔬菜中糖分和維生素的合成，口感和營養方面，也會略低。
王若蘭反復觀察，也沒有發現空心菜有反季節蔬菜的特點，和天然綠色蔬菜完全一個樣兒。
這就讓她有些震驚了。
王若蘭不等沈云回答，接著問：“你們賣多少錢一斤？”
沈云怕又把人嚇跑了，畏首畏尾的說：“三塊錢一斤。”
王若蘭眼睛一瞪：“三塊？”
沈云嚇了一跳，尷尬的笑道：“姐，你覺得貴了？”
她比王若蘭還大兩歲，但做生意本就喊得親熱，而且王若蘭打拼幾年，身上的氣質更為老練，她叫一聲姐也不突兀。
王若蘭不可思議的搖頭：“三塊一斤還沒賣出去？怎么搞的？”
這兩天空心菜的批發價在兩三塊錢浮動，但眼前的空心菜質量上乘，明顯超出了這個價值，三元錢應該很好賣。
沈云滿臉羞赫：“怎……怎么了？”
王若蘭沒說啥，直接掏錢：“你們的菜我買了。”
幸福來得太突然，人家價都不還，就全部買了。
沈云一愣，回過神來，臉上笑出了花兒。
馮老漢還等著菜賣不出去，調侃一下沈云這妮子，把面子找回來呢，沒想到突然就全賣出去了。
三塊錢一斤，起碼得賣五百塊錢。
馮老漢兩大籃子芹菜，才只賣一百五十六塊錢，心里頓時酸酸的。
林凡一直比較有自信，不過塵埃落定，還是松了口氣：“我去喊大秤。”
這一百多斤，平時用的小秤招呼不了，菜市場都有出借大秤的人，還會幫你稱重，非常的方便，一般只收一兩塊錢。
林凡把“大秤”喊來，一起抬著背簍稱了，算下來總共一百八十二斤，五百四十六元。
王若蘭數了六百元，遞給沈云：“以后你們能不能送貨上門？我每天先預定一百斤，后面看情況增減。”
“行！”沈云興奮的點頭，找了王若蘭五十四塊錢，小心的把錢收好。
這時剛才占沈云便宜的那個中年人，又轉悠過來，皮笑肉不笑的說：“喲，你們這問題蔬菜都賣出去了，有本事啊。”
沈云剛才已經忍了中年人一次，這下再也憋不住，橫他一眼，直接罵道：“關你什么事？麻煩滾遠點兒！”
王若蘭眉頭微皺：“怎么回事兒？”
沈云把錢小心的揣兜里：“剛才這個人想占我便宜，被小林醫生趕跑后，就污蔑我們的菜有問題。”
王若蘭鳳梅一挑，盯著中年人道：“這么大了，還欺負人家小姑娘，真是不知道羞恥。”
中年人目光在王若蘭身上流連，一臉賤笑：“美女這么有正義感，要不要找個偏僻的地方，好好搭救一下我呢？”
“流氓！”王若蘭碰到這種無賴，也是氣得小臉漲紅。
中年人色瞇瞇的搓著手：“小妞大晚上穿這么好看，不就是想勾引人嗎，跟我裝什么呢？”
王若蘭往后退了一步，色厲內荏的說：“你別亂來啊。”女人碰到這種事情，還是有點兒害怕的。
沈云在外面不想惹事，但她的性格，注定是不怕事的主兒，站出來擋在王若蘭身前，秀美一豎：“你想干嘛？你要是敢亂來，老娘踢爆你！”
中年人下身一緊，沒想到這個嬌滴滴的姑娘，如此的火爆。
“好啊，小辣椒，合老子胃口！”中年人眼中兇光閃爍，從上而下掃視沈云，就像要把她衣服拔下來一樣。
沈云頓時就爆炸了，一巴掌朝中年人臉上甩去。
“啪！”
中年人沒想到沈云出手如此干脆，被打的一愣，回過神來后，猙獰的低喝一聲：“小賤貨！”抬手就要打回去。
沈云脾氣火爆，但要說打架，如論如何也不是中年人的對手。
這時她身后的林凡動了，一步跨上去，閃電般伸出手，一把抓住中年人的手腕，跟著飛起就是一腳，直接將中年人踢翻在地。
馮老漢也抽出扁擔，站在林凡身旁掠陣，隨時準備沖上去干架。
“你剛才罵誰小賤貨呢？”林凡居高臨下的盯著中年人，目光如刀子一般犀利。
中年人看著氣勢洶洶的幾人，沒有吭聲，想從地上爬起來。
林凡朝他屁股上一腳：“我問你話呢！”
中年人一個趔趄，往前沖了幾步，穩住身子后，回頭吼道：“你小子別他媽欺人太甚！”
“呵！”林凡搶過馮老漢手中的扁擔，二話不說就追上去打他，一副要他小命的樣子。
中年人哪敢多說半句，嚇得拔腿就跑。
林凡追了幾步，停下來惡狠狠的喝罵：“再來惹我，老子把你打殘再治好，然后接著打殘，讓你一輩子都記得我！”
這話可不是說笑，老騙子曾經就這樣干過，給人弄得看見他就渾身發抖。
中年人與林凡拉開距離，色厲內荏的叫囂：“你小子給我記住，咱們沒完！”恨了林凡一眼，不敢多說，轉身就溜了。
林凡不屑的撇撇嘴：“呵，光會打嘴炮，慫蛋一個。”
馮老漢走上來，哈哈大笑：“小林醫生，沒想到你不僅醫術好，身手也挺俊的，要是放在我們那個年代，搶水源爭山頭，絕對是一把好手。”
林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把扁擔還給馮老漢：“還好，跟老騙子學過幾招，用來防身。”
馮老漢眉毛一揚，豎起大拇指：“老神仙傳的功夫，那可不一般了。”
王若蘭也過來了，審視著林凡，眼神勾人的調侃：“剛才還沒注意，小弟弟挺俊啊。你為我出頭，姐姐怎么感謝你好呢？”
林凡渾身一抖，連忙跑到沈云背后：“不用謝，不用謝。”
王若蘭瞧了沈云一眼，繼續盯著林凡，抿嘴低笑：“喲，你小子求生欲還挺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