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嫡子抓周宴
歲末迎春曉,冬梅凌寒開,宮闈熱鬧凡,屋檐換新裝。皇二子承祜周歲生辰,合宮慶賀,內務府將抓鬮之物早月前便備下,只待今日呈上。
冬雪與芷蘭擺弄著承祜,萬福字紅襖襯得小臉潤澤,貂尾冬帽是前日梁九玏送來,只言皇上賜予二阿哥的生辰禮。細問之下才知,山東歲供,皇上挑了最好的一尾,制成冬帽,一大一小,小的賜予二阿哥,以御寒。
“額娘!”。承祜本在榻上由冬雪套著坎肩兒,見敏溪進來,眼睛一亮,歪著小腦袋,脆生生的喚著人。
“奴才給皇后娘娘請安”。冬雪與芷蘭立時站起身行禮。
“平身,承祜可有怪鬧”。雖是如此問話,可疼愛得緊,瞧見他嘴里若隱若現的牙樁,心下柔軟,大手包住小肉手,微微笑著。
芷蘭神色驕傲,“二阿哥可聰明了,連乳母嬤嬤都夸贊二阿哥乖巧聰穎呢”。滿宮誰人不知皇上甚是喜愛二阿哥,外人只知二阿哥早慧,且皇上尊崇儒法,重嫡庶之別,可用心之人卻明白,皆因皇后所出,視為珍寶。
“他一個小娃娃哪里瞧得出,不過是開口早了些,我只盼他平安”。順勢將承祜抱了起來,雙手托著他的腋下,站于她膝上,冬日里穿得厚實,著實像極了圓球。
“額娘,糕糕”。承祜指著矮幾上的白糖糕,眼神渴求的望著額娘。昨日原是冬雪教承祜念糕名,將糕點掰碎了給這小祖宗嘗了個鮮,名兒未學全,這會子竟是惦記上了。
屋內的人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敏溪抽出一只手,在他鼻尖點了點,“可不成,還余一盞茶,額娘便要攜你去生辰宴,若吃了糕點,待會子曾皇祖母賞你吃食該如何呀。乖,明日額娘做于你”。
張著小胳膊撲棱到額娘懷里,不再鬧,抓著她胸前的東珠玩兒。生怕護甲傷著承祜,喚了乳母抱離她身上,正要叮囑幾句,外邊兒來人稟報:皇上著人來請。
“好生照料著”。敏溪吩咐了,遂隨著小全子去往乾清宮。
西暖閣內,梁九玏似是將一檀木盒子放于炭盆上烤著,只待皇上吩咐送過去。
“皇后娘娘,皇上請您在后殿等著”。小全子躬著身打了簾,回稟。
敏溪點頭,“本宮知道了”,不疑有他,放心的邁了腳,卻不見屋里伺候的人,還未開口喚人,門后藏著的人先伸手蒙住了她的眼,不等她喊叫出聲,貼著耳邊安撫道:“勿怕,是我”。
“玄燁!”。被嚇得狠了,既惱怒亦好笑,怎如此幼稚,又嬌又急喚道。
方松了手,將她圈在懷里,笑得胸膛震動,“皇后娘娘勿氣,我尋了東西要送你”。呼出的熱氣皆噴于耳垂處,脖根都染了紅。
“什,什么”。方問出口,便被牽著坐下。
“梁九玏,拿過來”皇帝目光灼灼,如是吩咐。
雖已為人母,卻也不經他這樣胡鬧,眼神飄忽,四處打量早已熟悉的后殿。
“哎!奴才遵旨”梁九玏連忙拿了盒子,從西暖閣跑來,將木盒舉過頭頂,回道:“皇上,照您的吩咐,一直暖著呢”。
皇帝接過木盒,放于敏溪手邊。見她好奇瞧著,微揮手,梁九玏知趣退下。
“這與我的玉扳指是一塊玉制成,本是那日去庫里挑承祜的生辰禮,見還余大半塊玉,命內務府制了鐲子,雕了并蒂蓮于上”。打開木盒,取出玉鐲,執了她的手,親自戴上,問道:“可還喜歡?”
玉本冰涼,此時卻暖了腕,想必是費了心思放于暖處存著,笑彎了眼,回握他的手,道:“你送的,無有不喜歡的”。
“還煩請皇后娘娘隨著朕”。皇帝笑牽她的手往屋外去,一柱香的功夫飄起了雪,鹽粒般大小,稍有些許落于她眉上,不動聲色,只當畫她白眉年華。
“皇上駕到,皇后娘娘駕到”梁九玏繞了佛塵,高聲報著。
“臣(嬪)妾恭請皇上圣安,請皇后娘娘金安”。嬪妃立時起身行禮問安。
“平身,今日是家宴,不必拘束”。皇帝叫了起,并未放開皇后的手,牽著直往高座邁去。
“謝皇上”。各宮掌事宮女扶了主子起身。
董常在扶著已七個月的肚子緩緩坐下,好生羨慕皇上身邊之人,若論家世,皇后娘娘不及昭妃;論樣貌,皇后娘娘雖清麗,可昭妃艷冠六宮,連文采也未勝幾分,卻入了皇上的心。
昭妃丹鳳眼未抬,毫無興致,自慧妃薨了后,皇上依舊每月翻兩次她的牌子,雖與她人相較已是莫大恩寵,可不似從前那般待她好。宮里添的人愈發多了,多是宮女出身的奴才,思及此處心中煩躁,難不成還比不得奴才惹人喜歡。
“承祜在何處?”。皇帝眼環四周,未見愛子,莫是底下的奴才不盡心,誤了時辰,問著梁九玏。
江德福即刻站了出來,稟道:“回皇上,二阿哥抱過來多一會兒了。方才二阿哥爬在桌上,弄濕了袖口,嬤嬤怕二阿哥受寒,抱到偏殿換衣物去了”。
皇帝頷首時,嬤嬤已抱了二阿哥過來,玄青色底福字襖,儼然與幼時的皇上一個樣兒,眉眼英氣十足。“阿瑪”,還未等乳母請安,承祜咧著嘴,張了胳膊便朝皇帝撲去。
慣是寵愛,從嬤嬤手中接過,置于膝上,方放穩了他,聞得愛子稚聲稚氣的指著桌前:“阿瑪,糕糕,要!”
“哈哈哈,好,梁九玏將糕點拿下去搗碎了再呈上”。皇帝對懷中嫡子向是縱著,稀世珍寶亦舍得,何況一些點心。眉里行間寵溺盡然,自然有求必應。
敏溪回過神來,原是知他阿瑪定然會給,方才才不與她纏磨,“皇上,承祜已用過膳食了,不宜再用點心了”,雖是心急,卻不可表于面上,眼里添了肅色。
承祜只作瞧不見,往皇帝懷里鉆得歡實。“只一匙,便再不許,想來無甚大礙”。既要顧著皇后顏面,亦不忍見著承祜失望,且也是先應下了。皇帝護著蹦跶著正歡的小人兒,并未瞧見她眼色。
冬雪在一旁見娘娘吃了二阿哥的癟,強忍住笑,正巧此時嬤嬤稟報:“皇上,皇后娘娘,吉時到了,二阿哥該抓鬮了”。
“承祜乖,待抓鬮完后,阿瑪再予你吃糕點”。言罷便抱予嬤嬤,遂招了梁九玏近前吩咐了事。
昭妃眼尖,瞧見皇上將腰前的龍紋玉交于梁九玏手中,心中酸澀難當,自酌一杯,雖溫酒下腹,卻覺火般燒心。若是自個兒孩子還在,定比二阿哥更為俊俏,亦能這般承歡膝下,不似此時只一人凄然。
內務府的奴才已將事物件兒擺好,嬤嬤放了二阿哥上去,卻見二阿哥轉頭瞧著皇上與皇后,不明所以。
“二阿哥,只挑您喜歡的拿便是”。嬤嬤在一旁哄著。
得了嬤嬤這話,承祜在毯上爬著,打量著四周擺放的物件兒,瞧著了前方的龍紋玉,似是見阿瑪戴過,爬了過去,抓在了手里,仔細瞧了會兒,轉身笑著舉起來:“阿瑪,給”。
如此引得眾人大笑,皇帝甚為驕傲與欣慰,夸道:“二阿哥天資聰慧,且孝心可嘉,不愧是朕鐘愛之子,假以時日必成大器。既抓著了朕的龍紋玉佩,定不負朕之所望”。隨之遞了眼色予梁九玏,忙讓人將承祜抱回。
此言一出,還有何不明白,二阿哥方滿周歲便暗示為大統繼承人,幸而今日是家宴,若內命婦在此,不肖半日可傳遍前朝。
“皇上,您為慈父,可天家向來先君臣后父子,阿哥公主皆尊您為皇阿瑪。二阿哥開口早,怎教了兩月竟未教得二阿哥喚您皇阿瑪,莫不是底下嬤嬤偷懶,不肯好好教,亂了規矩”,原不喜皇上對二阿哥諸多偏愛,如今她尚未有子,皇上卻已然有了立嫡之心,正受了這般刺激,昭妃愈發不快,尋了由頭,意欲刺中宮不快。
昭妃字字在理,敏溪也覺不妥,可皇上每每只令承祜喚他阿瑪,時日久了,也習慣了,終究是疏忽了。正欲自責,不料皇帝打了圓場。
“昭妃所言甚是,只是承祜還小,朕不忍太過嚴苛,大些再教亦可”。皇帝雖是答昭妃之問,眼中只余稚子,從嬤嬤手中接過承祜,見他手里緊緊抓著玉佩,險些戳進嘴里。
昭妃笑得勉強,納喇貴人隔岸觀火,心里暗笑:皇后娘娘好歹有了皇子,昭妃無往日風光且無子嗣,上趕著尋皇上的不快,蠢笨不自知。
待坐穩于阿瑪膝上,承祜空著的小手拉過阿瑪手掌,將龍紋玉佩放進掌心,遂抬頭笑得燦然。皇帝撫著承祜的頭,慈聲道:“這是阿瑪送予承祜的”。亦將搗碎了的糕點送了一小匙到承祜嘴邊。承祜大大的張了嘴,一口含住了小湯匙,瞇著眼,咂摸著嘴,可愛之極。
彼時開始上膳,菜色垂涎,皆嘗著新花樣,因著承祜動的歡,皇帝并未多食,亦不許旁人抱走。至宴尾,承祜生了困意,眼皮眨了幾時,終睡了。
“朕與皇后先行回宮,其余人等隨意即可”,皇帝抱著承祜離了場,敏溪扯了扯他的臂袖,示意如此不合規矩。皇帝搖首,卻不甚在意。
一眾嬪妃訝然,皇上親自將二阿哥抱回坤寧宮,莫大榮寵,怕是眼瞎亦知。
待瞧著嬤嬤將承祜安置好,洗漱完畢進了內室,他早已歇下。輕手輕腳爬上床塌,卻被猛然一拉,墜于他胸前,還未醒過神,他直解了她衣扣,唇在頸側磨著,酸溜溜的開口:“你心里怕是只有承祜,再容不下我了”。
敏溪聞言嗤笑了,推他:“你可莫冤枉我,不過是瞧了一眼,你便吃味兒,可還有阿瑪的樣子,如何還疼他”。
“我先疼疼他額娘,明日再疼他不遲”。玄燁掀了她寢衣,吻落于胸前,半晌,問道:“你怎的這般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