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國師聽武維義一張口便提到了祆火神教,倒是有些意外:
“呵呵!沒想到連你這山野匹夫竟也知道我們祆火神教的名頭。既然知曉,如何還膽敢行此忤逆之事?難道就不怕屆時圣皇臨世,降罪于你們?!”
只見那國師依舊很是張狂的與武維義如此言道。武維義倒是頗不以為然,聽這瘋國師竟還這般大言不慚的張口閉口的叫著什么“圣皇降世”,卻是蔑笑著說道:
“呵?圣皇?你這瘋子事到如今卻還這般嘴硬。今日既已落入我手上,你那圣皇卻又在何處?我武維義從不信什么怪力亂神,你這招糊弄糊弄其他人尚可。想糊弄我可沒那么容易!”
“你……你竟敢侮辱圣皇陛下!你可知......你可知圣皇持日輝之勢而主宰世間萬物,維持世間應有之秩序。汝等劣民為一己之私,竟也妄想著逆天德而行!殊不知如今整個天下都盡在我們神教的掌控之中,汝等逆天而行,便如以螻蟻之力而撼天山,何其愚也!”
武維義注意到他所說起的“世間秩序”,又不由得想起那日在驚馬河,杜疆還曾脫口說出的“耗散之體”。
“秩序與耗散?……你們究竟是什么人!你們所謂的‘秩序’和‘耗散’,究竟是從何處來的教義!”
“上古之時,天照大神曾經留下片甲箴言,詮釋所謂秩序與耗散就像是一對孿生兄弟一般,相輔相成,密不可分。我祆火神教便是柄持耗散之真理,以創立世間永恒之秩序為己任……當然,這些天道之奧妙又豈是你們這些頑劣俗子所能理解明白的!不過......我看你倒也還有幾分慧源,不如就由我將你引薦入教。宗主大人向來惜才,你若是愿意投入我們教中,假以時日必是我教中棟梁之才。到時候一同輔佐宗主,匡扶真義,又何愁我等大業不成?”
武維義聽了他的這番胡言亂語,卻是不由得嗤笑了一聲。讓武維義覺得可笑的是,這什么國師的明明如今自己是命懸一線,卻是好似他勝券在握一般。而武維義通過此人言行,心中也已然辨明洞悉:
“以此人的言行手段看來,他只不過是祆教之中的一名小嘍嘍罷了,與他在此處多費口舌實屬無益。倒不如……”
于是,武維義便頗為不屑的與這瘋國師回答道:
“行了!別想著我能著了你們的道。依我之見,你們也只不過是一群自命不凡,卻無甚本領的愚徒而已。還當真把自己給當成了天上的神仙不成?從古至今,唯有施百姓予仁義,救蒼生于水火,才是教養萬民之真主。什么耗散,什么秩序,都只不過是徒有其表的御民之術,不得民心者必為民心所棄。又談何大業!如今就憑你們那些個三教九流的德行,無論如何,到頭來終究只是徒勞一場而已?!?p> 說罷,只見武維義竟走到他的背面,親自將他給松了綁,與他說道:
“此番我便放你回去,只托你給我帶句話給你們所謂的宗主,就說我武維義雖無意卷入這春秋亂世,卻也見不得這天下百姓因汝等之私欲而致流離失所,顛沛流離!還望他好自為之,趁早懸崖勒馬,回頭是岸!”
那國師聽著聽著,頓時只覺手腳的綁縛竟然被解了開來,不禁喜出望外:
“什么?你這是!……你當真是要就此將我放走?”
武維義卻又嗤笑一聲,說道:
“呵呵,你不過就是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罷了。留你在此又有何用?我武某既然開口,便絕無反悔之理。速速離去,將來莫要再讓我撞見!”
那國師聽罷,轉身過去便撒腿跑了起來。然后突然又轉過身去,與武維義作揖拜辭:
“你我雖是各為其主,然而今日之恩義,我將來也必會報答。就此告辭!”
說罷,只見他一股腦的往山下郫城的方向跑去。武維義見那人已然跑遠,便回到了公主所在的營中。公主只見武維義一人進來,便急忙問道:
“武先生,那個賊人呢?如何只見你一人前來?……難道說……是被那賊人給掙脫了?哎!未曾想那賊人竟如此狡猾!”
武維義低著頭,向公主作了一揖,回答道:
“并非是被他掙脫……乃是武某親手將他放走的?!?p> 武維義此言一出,杜宇左右諸將皆是大驚失色,三言兩語的開始責備起武維義來:
“?。课湎壬?!......你這是何意?!蜀國如今之亂象皆是因此賊人而起。我等恨不能切而啖其肉。你......你這卻是這般輕易將其縱虎歸山?這又是作何道理……!”
“是呀!莫不是武先生也是他們的奸細?!”
只見杜宇此時,站在人群之中卻是顯得出奇的平淡冷靜,舉起手來止住了眾人的非議,并開口與眾人說道:
“肅靜!......武先生與我們有恩,若是沒有武先生相助,也就不會有今日的轉危為安。所以眾人不必多慮,本宮相信武先生如此行事自是有他一番道理的。”
武維義放人之時便自知他的如此行事必會引眾人非議,因此表現得倒也坦然。走上前去向公主恭身行了一禮,并細聲言道:
“公主殿下,可否借一步說話?!?p> 杜宇見武維義似有機要相告,便跟著武維義一同出了賬外。武維義于賬外與杜宇又小聲說道:
“公主殿下,武某自知如此行事頗為無禮。但是還請公主殿下細思。如今蜀國之亂豈是僅一人挑唆而可為之?在下認為其中必是有另一番隱情。前幾日,在下尚為杜疆座上客之時,曾依稀記得公主的王兄與在下交談之時曾是言及‘祆火神教’一事,請問公主可知其底細?”
公主聽了仔細思索了一番,卻也只是搖了搖頭,一臉疑惑的看著武維義:
“本宮卻是從未聽說過,莫不是武先生口中所謂的這個什么神教是有什么玄機?”
武維義點頭應道:
“沒錯,在下懷疑這祆火神教才是真正在蜀國興風作浪的幕后推手。此教在下也曾機緣巧合之下聽其他人說過一二。相傳此教乃傳自于極為遙遠的西方,以日主為神,崇拜火焰,因此又名拜火教。方才被我放走了的國師,正是安插在你王兄身邊的神教中人。因此武某如今竊以為,公主王兄近幾年之所以性情大變,十有八九便是與那神教是有些關聯……只不過有一點確是令人匪夷所思的……按理說,此教只應盛行于遠在西方的波斯,卻不知為何竟能流傳至此處?!?p> 杜宇聽武維義說起“波斯”,又問道:
“武先生,本宮雖從未去過其他邦國,但從小也聽柯邇大哥說起過不少西方各國的風聞趣事。但這個‘波斯國’,卻不知此國與遠在西面的摩揭陀國相比,究竟是哪個更遠一些?”
武維義笑了笑,又揮了揮手,繼續回道:
“呵呵,比那摩揭陀國可更是遠著嘞!起碼再遠一倍不止!”
杜宇驚訝道:
“竟有如此之遠?那他們來蜀國又是有何目的?”
“尚不知,但是有一點卻是可以確定,這個神教絕不是只在蜀國作亂,而是九州皆為之所亂矣。所以今日即便是處死了那個國師,在下認為以那祆火神教的秉性,是定然不會就此善罷甘休的。在下認為倒不如將他放回杜疆身邊,以此人鼠目蟑膽,必然是不敢將此間戰事之不利上報于他們那什么宗主知曉的。如此反倒可以暫時將那神教穩住,以圖后事。”
公主聽武維義如此說道,雖是贊許,但依然還存著一些顧慮:
“只是……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如今郫城被本宮的兄長所占據,如今我等又被困于此等山險絕路,從此地也投奔不了夜郎國。若是放了此人回去,引杜疆親率大軍前來,我等又該當如何?”
武維義聽公主似是依舊有些埋怨之意,便又向公主作了一揖,并向他保證道:
“公主切放寬心,在下前日就與公主說過,武某會在郫城之中伏下雄兵十萬,今日正可應驗此言。若是公主不信,現在便可率領眾人折返郫城,郫城必又歸公主所有矣!”
經過幾番見識,杜宇知這武維義非但有圣賢之德,而且論謀略,也是個一等一的好手。但即便如此,杜宇卻依然是有些半信半疑的,她實在無法料想,如今她僅憑著一路跟隨至此的兩千白馬精銳,又如何能夠與如今駐于郫城中的兩萬杜疆蜀師相抗衡。
杜宇自知如今多說了也無益處,便猶猶豫豫的就返回了營帳之中,又將計劃與眾將們解釋了一番,諸將聽了卻皆是大驚失色。尤其是紫娟,卻是急得她連聲驚呼:
“公主萬萬不可!我等這才剛剛險中求勝,僥幸得脫。如何能再自己跳入虎口之中!”
杜宇見眾意不決,而她心中也實在沒底,便略微扭身過去看了一眼武維義。只見武維義此時已正端坐于一旁,氣定神閑的朝她又點了點頭。
于是杜宇一咬牙狠心,突然起身,與眾人說道:
“諸位無需多言,本宮信得過武先生,諸位只需依計行事,不得有誤!”
紫娟及諸將見公主態度竟如此堅決,便不敢再多說其他。諾了一聲后便都退了下去,號令各部都立即回營整頓收拾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