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兒”在段月潼準備吃第三碗飯的時候,慈問馬上制止。“家鄉菜雖然可口,但晚上不可多吃。”
“哦,好!”段月潼悻悻地放下碗筷。
宋風雅一臉鄙視,“我去,你作為一個修行之人,這個吃相也是驚掉了我的下巴。”
“我去,你都會爆粗口了昂?”段月潼含著食物懟。
“飯咽下去再講話!”宋風雅瞪一眼段月潼。段月潼也瞪了宋風雅一眼,以示不服,終究沒說話。但是她知道,她不會再哭了。
晚飯過后,天漸漸暗下來,金星升起在天上!藏經閣上面的閣樓先前被段月潼改造成了一間茶舍,段月潼搬了兩壇自己做的果釀,放在紅泥小火爐上溫著。
“你現在還在喝酒?”宋風雅大吃一驚。
“這個是果釀。”段月潼淡淡的笑。“幾乎沒有度數,我睡不著的時候會喝一些。平時胃口不佳的時候,也會喝一點。”段月潼為宋風雅倒上一杯果釀。
“哦!”宋風雅恍然大悟。
“不過,喝多了也是會醉的。”段月潼補充。
“那你怎么還喝?”宋風雅反問。
“茶也會醉人的,我不是一樣在喝?”段月潼一笑。
“浣兒”躺下來的宋風雅,枕在段月潼的腿上。
“心情有沒有好點?”段月潼輕拍她的肩膀,柔聲問道。
“你有愛過一個人嗎?”她們各自言說各自的。
“沒有!”段月潼搖搖頭。“這幾年過得兵荒馬亂,想找個人愛的時候沒遇到,這幾年也就不想了。有些事情要隨緣”
不論過了多久多久,吳清浣和宋風雅,一見面,一開口,不需寒暄,就能直達對方的內心。這是世界上出友情以外,其他任何情誼都做不到的。
這種感情,不會因為對方的身邊出現了旁人而嫉妒。也不會因為時間的改變而改變,如果兩個人在熱鬧喧嘩中走散,再見的時候,依然是故人。
“浣兒”。宋風雅的眼淚又來了。
“嗯!”段月潼回應。
“洛城那段視頻的事,你知道嗎?”宋風雅心頭一痛。
“嗯。”段月潼回答。
“如果,你是我的話,你會怎么辦?”宋風雅抬頭看著段月潼。
“我會先蹲在地上修電腦,如果實在修不好的話我會把她拽到角落里暴揍一頓。”段月潼笑著回答。
“還是你聰明啊!”段月潼的哭腔又起來了。“我要是不把事情翻在明面上的話,就不會有后來的事了。”
“不是的。”段月潼搖搖頭。“我和你畢竟在意的東西不同。”
宋風雅怔怔地望著段月潼。
“我更在意那臺電腦,如果修不好的話,打她也只是為了出口氣。而你,從一開始陪她逛街就很抗拒,因為你愛肖維城。”
“浣兒”宋風雅終于哭出聲來,一口將溫熱的果釀吞進肚子里。“還是你最了解我啊!”
“每個人陷入愛情的時候,都是這樣的。”段月潼的語氣柔長嘆息。
“你不是沒經歷過嗎?”宋風雅囊著鼻子問。
“我是沒經歷過。但是還見過蠻多這樣的事。”段月潼緩緩道來。
“那他們最后都怎樣了?”宋風雅追問。似乎,這答案里也有她和肖維城的將來似的。
“情深的,都在一起了。情淺的天各一方了。更淺的兩兩相忘了。”段月潼緩緩說。
對與宋風雅而言,這種回答顯然不夠。不夠解決當下內心的痛苦,不夠應對洛城那些流言蜚語,甚至不夠讓此刻的自己更好受些。
“小雅!”段月潼輕喚。“你和肖維城的結果只有你們自己才知道,他能頂著那樣的非議扭轉局面給你承諾,你能在被流言淹沒的時候頂著一切壓力去幫他。你們的用情不可謂不深。”
“只是,你們都太在意世俗了。假設你能做到,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你們都會少很多麻煩。”段月潼繼續說。
“怎樣才能做到呢?”宋風雅啞著嗓子問。
“打個比方來說。有一天,你看見一個女人吻上了肖維城。不要急著轉身,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一個就夠!如果那是真的,消失的干干凈凈,不再給自己一點兒念想。”段月潼淡淡說。
“我覺得我做不到。”宋風雅坦然。
“別急著說不。”段月潼笑笑。“給自己一點時間好好想一想吧。”
“浣兒”宋風雅問。“你怎么會知道這些?”
“因為見過了太多虛情假意,所以見到真情的時候會多看兩眼。”段月潼回答。此刻,段月潼想到更多的,是自己那支離破碎的親情。父子不像父子,手足不像手足。
“小雅”段月潼繼續說“我不想再和吳家再有任何瓜葛了。”
“嗯”宋風雅瞬間明白。“那你,真的都不恨吳家的人了嗎?”但是仍舊好奇。
“七年前,我最終沒能走進警局的大門。我就知道我恨不下去了。”段月潼淡淡的道。
“以后你是段月潼,我記住了。”宋風雅眼神肯定。
“不過?”宋風雅好奇。“為什么你會改名段月潼呢?”
“那是一個很美很美的故事,以后我講給你聽。”段月潼柔聲。“我還有件事情麻煩你!”
“好,你說!”宋風雅終于止住了哭聲。然后爽朗的笑聲傳來。
慈問在廊檐下,眉頭微微一縮,打坐去了。
茶舍里爐火漸漸熄滅,宋風雅有了七分醉意。段月潼將她扶到床上,天色微微發白的時候,兩個人都進入了沉沉的夢想。
......
到了慈問庵的第五天早上,宋風雅起來的時候,門外有熙攘聲傳來。
“月潼,怎么了?”宋風雅揉著惺忪的睡眼,來到院子里。
“小雅,快來看!”段月潼滿臉興奮。“這位阿伯送來一張古琴給我。”
“古琴?”宋風雅,看見一張古樸典雅的古琴擺在院子中間。段月潼隨手撥弄了一番,聲音清越洪亮,沒有一點雜質,臉上愈發興奮。
“這位阿伯出身琢琴世家!做得一手好琴。半年前,師父治好了阿伯妻子的頑疾。他答應送一張古琴做謝禮,我都忘了,沒想到阿伯竟然送來了。”段月潼笑著說。
“哪里是什么頑疾”慈問師含笑。“夫人不過是小病,不便告訴醫生罷了。”
“哎!”老伯馬上打斷。“我們這里,男醫生看女人的病,到底有很多不方便。師傅到底是救了我們”
“可是”段月潼面露難色。“我也不會彈古琴啊!”
“那有什么?”老伯馬上接話。“你若是愿意,每天早上來我家里,讓我夫人給你教兩個小時。只要學會了識譜,再勤加練習,會有效果的。”
“那就麻煩您了!”段月潼笑著回答。
那天以后,宋風雅每天天不亮就陪著段月潼去練琴。越來越覺得無聊。忽然有一天,鎮子里有人送來了幾匹手工棉布。
“小雅!”段月潼神神秘秘地問。
“嗯。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呢?”宋風雅白她一眼。
“想不想學染布?”段月潼莞爾。
“你會染布?”宋風雅吃驚。
“嗯!”段月潼俏皮一笑。“想學嗎?”
......
段月潼帶著宋風雅上山采了些漿果和染色的植物,回到庵里搗碎后,擠出汁液,然后按照濃淡比例兌水,再把布匹放進去煮。晾在太陽底下曬干。
原本白色的布料,便有了顏色。宋風雅像是找到了事干,每天踩著庵里那臺老縫紉機,噔噔噔的給庵里的三個人做衣裳,布匹不夠了就背上竹筐去集市上買,段月潼像個孩子一樣把宋風雅做的衣裳,穿在身上比劃來比劃去。
剩余的布料,宋風雅給段月潼縫了幾件居家的裙子。然后在鎮子上買來彩線,每一件上面,都繡上一支玉蘭花。段月潼開心的都要瘋了。
除了庵里的三個人,宋風雅還分別給爸爸,媽媽,哥哥,還有肖維城也每人做了一套。這樣段月潼每天練琴,宋風雅就做衣服,那是一段愜意的時光。
“小雅!”某個黃昏,段月潼突然一本正經地說。“給家里人報個平安吧!”
宋風雅沒有接話。她并不是不想面對家人,而是不知道該怎樣面對肖維城。如果家人問她什么時候回去,她該怎么回答?
“要不這樣,我打個電話給宋媽媽報個平安,你在一旁聽著就好?”段月潼試著問。宋風雅沒有說同意,也沒有說不同意。
“我打了!”直到段月潼打通宋家的電話,宋風雅一直都沒說話,也沒阻止。
“喂!”宋媽媽頹廢哀傷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宋媽媽,你還好嗎?”段月潼說,幾乎就在同時,宋風雅在耳邊小聲提醒她,媽媽不知道她改了名字的事兒。
“你是?”宋媽媽有些猶豫,又有些忐忑。“你是,浣兒嗎?”
“嗯嗯!是我”段月潼心里,樂開了花。洛城故舊,還記得自己,那感覺真好。“宋媽媽,我現在叫段月潼,你跟宋爸爸說一聲,我不是吳家的人。”
段月潼并不是強勢的人,她是真的不想再與吳家有任何瓜葛。不想與他們為善,也不想與他們為敵。兩相遺忘最好,只可惜樹欲靜而風不止。
“好好。宋媽媽和宋爸爸都明白?”宋媽媽嘆息。“月潼”宋媽媽試著叫了一聲,有點口生。
“嗯!”段月潼應答。
“小雅,離家出走了!”宋媽媽的聲音有些顫抖,像是在哭泣。
“哦,宋媽媽。我正想告訴您!”短暫的失神,險些讓段月潼忘了正事。“小雅在我這里!”
“什么?”宋媽媽驚呼一聲。“老宋,小雅有消息了。”
“來了!”宋爸爸小跑著過來。
段月潼簡單的報了平安。宋風雅沒有尋短見,這讓宋爸爸宋媽媽松了一口。
“我還想留小雅再住些日子,可以嗎?”段月潼總有一份細微之處的善解人意,宋風雅不愿回去,宋爸爸宋媽媽又著急見到女兒,此時段月潼一句“讓她陪陪我”既安了老人的心,又寬慰了宋風雅的處境。
“好好”宋風雅的心思,宋爸爸心知肚明。“你多勸勸小雅,讓她千萬要想開。”
“好!”段月潼回答。“玉宇哥在嗎?”接著又問。
“在在,你等著。”宋媽媽含淚應答。“玉宇啊,小雅有消息了,你快來接電話。”
不一會兒,一陣腳步聲響起。一個年輕飽滿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喂!你好。”宋玉宇。
“玉宇哥,是我。”段月潼咯咯一笑。
“浣兒”宋玉宇驚詫萬分。“是你嗎?”
“是我是我!”吳清浣笑著。“不過我是段月潼,不是吳清浣。”
“好”宋玉宇淡然一笑。“你是段月潼。”
“我有事跟你說。”吳清浣。
“嗯!你說。”宋玉宇。
“第一件事情,想讓你以大舅哥的身份,去把肖維城暴揍一頓。”宋風雅心里一緊,拽拽段月潼的袖子。段月潼沒理她。
“好!”宋玉宇爽快回答。“我早就想這么干了。”
“第二件事情,告訴肖維城,宋風雅在我這里。要住一段時間,暫時不想回去,讓他別著急,過一陣子就會回去了。”段月潼。
宋風雅心里更緊張,連忙貼在段月潼耳邊問“你要做什么?”
“第一件事情,可以答應你!”宋玉宇回答。“第二件事情,可以告訴我為什么嗎?”
“難道你忍心看著肖維城急死?”段月潼一語道破。宋風雅到底長長舒了口氣。
“他急死不是活該的?”宋玉宇沒好氣。
“那你再看你妹離家出走一回?”段月潼語氣有些調侃。
“好吧”!盡管不想承認,但事實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