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早上7.00，楊莉與陳渝就碰到一起，12月的重慶早晨，已有寒意，南方的冬天是潤濕，所以比北方更顯冷，說話偶爾還哈著冷氣，涼嗖嗖的。

　　“你還是穿這么點，不是叫你加羽絨服嗎。”楊莉已是冬裝，呢子衣已換成直到膝蓋的中長羽絨大衣，一雙棉皮鞋，穿得臃腫。羽絨大衣是灰白，楊莉皮膚是雪白，交相輝映，美若秋蘭，陳渝眼睛提溜看直了。

　　“在包里面，我能忘你說的嗎？這時候沒有感覺多冷，所以沒有穿。”

　　“你這樣子，怕是到南充都撐不過。”

　　“回去拿，也來不及了，路上邊走邊說吧，這個不用怕吧，路上實在冷了買一件毛衣。”陳渝今天感覺說話腰桿要硬些。

　　“打的菜園壩。”陳渝義氣千秋、連講話機會都不給楊莉，揮手就攔了一輛出租車，楊莉還想喊他一起趕公車，可陳渝玩了一個男生酷派，一推楊莉就進了出租車。

　　“我可是第一次出遠門，還小激動呢。”陳渝也跟坐后面，儼然男當家，對司機說，“到菜園壩。”

　　“成渝高速通車后，我到過成都。”陳渝一臉酷酷地說。

　　“要節約，你這樣大手大腳公子哥，姐負擔不起哈。”楊莉扭頭不看陳渝，兩眼望著車外。

　　“我來付，我帶了錢，我有卡，你那天喊韓雪梅借錢，我就想說，我有。”

　　“你有，你有什么？！你個學生娃，還不是父母的。”

　　“我馬上出來工作了，記起帳的，我上班每月就還。”陳渝今天突然感覺有底氣了，說話再不低聲細語，不是你喊我巴中演你男朋友呢，你也是有求于我，“放心，我還不是可以上班掙錢，還有啊，現在我的身份是……”

　　楊莉扭頭，今天求他一點事情，給個桿，爬得可是飛快，不等陳渝說完話，先拉下臉，只眨眼看陳渝一眼，陳渝硬生生地不敢說下去了。

　　“喊你節約，錯了嗎？不要因為喊你做點事情，你就翻天了。覺得不舒服，你立刻可以回去。”楊莉粉面含威。

　　陳渝不敢說了，聲音蚊子大小：“你不要老是一副大姐大模樣嘛，還是要平起平坐一點嘛。”

　　出租司機樂了，嘻哈地沖陳渝：“重慶崽兒耙耳朵就是多，你這個女朋友這么乖，她的話要當圣旨聽。”說著說著哈哈哈地笑。

　　陳渝在楊莉面前到不在乎面子，都是潛意識的大男子主義，但司機把楊莉當成他女朋友，這是發的好福利，接口說：“說得是、說得是，師傅真是明白人。”又對楊莉道：“要得！你說咋辦就咋辦，以后都聽你的。”

　　出租司機瞄了一眼后座的楊莉與陳渝：“一二三四，別個懂四。就饒了他娃，也讓我開個胡，剛接的早班車。”又樂了。

　　“我也不說自己全對，就事論事，能夠走路，絕不坐公交，能夠公交，絕不中巴車，能夠中巴車，絕不出租。”楊莉實際也沒有怎么生氣，只是在陳渝面前，她總是先入為主的自己當姐。

　　沙區到菜園壩長途汽車站不算近，出租車都化了近20塊錢，楊莉付車錢，陳渝也不敢爭，只有聽楊莉念叨：“你看，這么遠，化了近二十，801一車就過來了。”

　　陳渝挎上自己的包，不搭腔，嘟嘟噥噥地說：“我幫你拉皮箱，你打空手吧。”

　　“這點事情，姐自己來。”

　　“不是這點事，既然扮男女朋友，一般苦力、重活都是男方，我們提前預演像一點。”

　　陳渝一臉老實樣，說得還有道理，“給你，你還鬼精靈呢。”楊莉把皮箱拉桿遞給陳渝。

　　“生活所迫、生活所迫。”陳渝笑了，繼續說：“還有啊，不要一口一個姐，我都隨時提醒自己，我都研2了，比你大2個月。”

　　楊莉聽見，也笑了：“鬼精靈，真是鬼精靈，以后老實點……好了，我去買票。”

　　楊莉說完，一甩頭，就過去售票口了。

　　坐車來這么早的不多，售票處不擠。

　　“9.00發車，我們找個地方吃早飯。”楊莉買完票，哈著熱氣又跑回來，重慶冬天之晨就是陰冷。

　　“就這里啊，有包子、稀飯。”陳渝指著旁邊一個叫“車站食堂”的餐館說。

　　楊莉看了一眼陳渝指的店，“這是車站里面，東西貴，時間寬裕，出站去吃。”

　　陳渝跟在楊莉后面，慢慢往外走。楊莉這精打細算，本與陳渝做派相反，陳渝卻不反感，擰個包、拉個箱，哼著“穿上大皮鞋，尋找那個愛情”，歡歡樂樂的跟在后面。

　　在外面吃完飯，磨蹭、磨蹭，快9.00了，兩人一起回來，這時候趕車的人陸陸續續都來了，鬧鬧嚷嚷圍在汽車旁，上上下下抬貨運貨。

　　快到車旁檢票上車了，發現旁邊有個廁所，楊莉停下：“上完廁所再走，長途車，中途不方便，我先，你守好行李。”

　　楊莉上廁所，陳渝莫名感到這隱私都能交流，兩個人關系怎么突然這么近，自己一下被甜蜜、興奮浸泡起，暈乎乎的好像真的戀愛中的男女朋友。

　　直到楊莉在跟前一句，“抓緊，該你了。”才反應過來。

　　陳渝一直笑，覺得自己都變態，楊莉也不明白，也沒有管，有點納悶，陳渝這是高興什么？自己還是要注意些，與他保持距離。

　　一切順利，登上了開往平昌的長途臥鋪車，來得早位置好，他們在車頭第一第二，前面視野開闊，這對于陳渝來講，真真切切是兩口子回老家探親的感覺。

　　臥鋪車就是每一個乘客一個躺著睡覺的座位，由于長途遙遠，這樣旅客容易恢復疲勞。

　　9.00的寒陽，初冬也春意闌珊，汽車開出縉云山，直向大巴山深處駛去，車上大都是巴中地區到重慶倒騰貨物的生意人，大包小包，有的干脆貨物堆座位上，自己靠著貨物休息。

　　“你這樣靠著坐，不累啊。”陳渝在車上忍不住新奇不停與車上乘客說話

　　“一晚上得個嘛，莫得事。你們也是巴中人啊？”

　　“巴中，平昌。”陳渝點頭哈腰，樂不可支，旁邊楊莉不停用手肘碰陳渝。

　　陳渝也學著巴中人語氣對楊莉說：“啥子事嘛？”

　　“不要在旅途中與陌生人說話，什么都說，當心別個把你買了，你都不曉得。”楊莉湊到陳渝耳朵，輕聲提醒。由于挨得近，陳渝相當受用。

　　也把手支起做個隔音狀：”都這么樸實，你的老鄉啊。”

　　“你自己看著辦！”楊莉又拉長臉。

　　“好好好，你說了算。”

　　“平昌恐怕要半夜1、2點到約。”巴中老鄉還在說，見陳渝扭頭不理他，楊莉一副凜然不可侵樣子，自己無聊起來。

　　陳渝也無聊，只有車嗚嗚的聲音，車速很快，這是到南充的路，是國道，在崇山峻嶺之中，遙遠的旅途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