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星際開拓者,西門戎擁有類似大航海時代時期殖民者的開拓精神,以及高的多的素質。那種竭澤而漁,以開發的名義把資源破壞殆盡的事情,他做不來……當然了,以上都是“美其名曰”,真正的原因是——西門戎不想死。
從遭遇“人形攻擊者”到迫降在異星泥沼,前后不足二十分鐘的時間,卻足以把西門戎之前一百六十多年太空生涯培養起的自傲全部粉碎。險!太險!非常險!稍有不慎就會灰飛煙滅!能撿回一條命真是極大的幸運。
西門戎雖然酷愛二十世紀后期到二十一世紀早期的地球古代文化,但他對那些無腦懟強敵,全憑主角光環鎖血不死還能反殺的情節是詬病態度,當初面對浩浩蕩蕩的心宿二死亡星塵掠奪者艦隊,他的應對是找個地方躲起來,發送信號,等候地球聯邦主力艦隊降臨,而現在地球聯邦主力艦隊不知道在多少億光年之外,所以他更是只能先躲起來舔舐傷口,慢慢發展自身力量再做別的打算了。
沼澤,或許說濕地生態系統,在某種意義上是物種多樣化的代名詞,算是研究異星生態的良好切入點。而且在這片沼澤還有一個非常妙的地方——它的泥漿足夠深,深到足以掩蓋“赤”號球形飛船的身形。
所以西門戎的要做的事情就是這三件——第一,修理飛船,隨時準備戰斗或跑路,第二,研究這個星球的生態環境,試圖搞清楚水到底有多深,第三,對這個星球所在的恒星系,或許說星域進行天文觀察,試圖搞清楚“這個星域是什么鬼”。
第一項工作看似復雜,其實反倒是按部就班是了。地球聯邦有數以千計的殖民星球,各種物理化學的環境都不同,因此在獲得修復資源、汲取所需能量等方面非常的“生冷不忌”,按照西門戎的估測,他只需要十五到二十天的時間就能修好飛船,倒是充能完畢需要更長的時間。
第二項工作非常的有趣,也非常的令人震驚。在地球聯邦科學界,“異星生態系統學”是一門顯學,隨著越來越多的星球被開發,越來越多的奇異生物之秘密也被探查、被研究、被分析,類似于“融合者”這樣的生物戰艦種族都算不了太奇怪的,什么生活在遠日行星大氣里的,長得像水母的氨基生物、生活在半熔融的高溫巖質星球表面,長得像炎魔之王拉格納羅斯的硅基生物都發現過,至于生活在恒星表面的等離子生物,雖然沒有活體樣本,但存在的可能性非常大。
至于這個“偽海王星”、“巨型地球”或者叫臉皮厚一點,叫“西門星”也可以的星球上的生物,西門戎首先確定它們確實是碳基的,然后經過一系列試驗,發現它們的蛋白質結構、DNA結構和地球生物相似到了不講道理的地步,或許可以這么說,若是然后地球古代那個號稱什么都吃的貝爺來到此星,那么他捉幾個動物“去頭內,嘎嘣脆,雞肉味,嘎嘣脆”也沒有什么問題,能讓地球人完美消化吸收的外星生物?這可是非常少見的事情。
有蛋白質、核酸結構上的相似,這個星球理論上是存在可以感染地球人的細菌病毒的,正因為如此,西門戎至今不敢以“真身”跑到飛船之外,不過考慮到他和幾具“分身”,也就是探測機器人之間能共享感官,所以倒也沒什么障礙。
“現在有了物質和能量,探測機器人和戰斗機器人都可以批量制造了,遠程武器用伽馬射線激光束,中程武器用等離子噴流,近戰攻擊用電鋸,另外要測試中子束對異星生物是否有效……”在西門戎對“虛擬銀河”發出以上指令的同時,第三項工作,也就是天文學觀測有了一定的進展。
為了防止引來“人形攻擊者”或球體怪物,西門戎不敢發射人造衛星,只能在地面觀測,而在這個過程中他基本確定了這顆星球的自轉周期——二十三小時五十七分鐘,無論是從和地球自轉周期的高度近似上說還是從一個海王星大小的行星應有的自傳周期上看,這都不太正常。
在未被干擾的前提下,行星的自轉周期和它的質量呈現負相關,簡單地說是質量越大,自轉越快,周期越短。太陽系的真-海王星自轉周期只有十五小時五十七分五十九秒,而更大、也更重的木星,自轉周期更是只有九小時五十分三十秒。這顆海王星級別的星球自轉如此之慢,大概率有什么歷史原因。
除了自轉周期太長以外,這顆星球的密度也不正常。真-海王星的密度只有一點六六克每立方厘米,表面重力加速度已經達到了十一點一五每平方秒,明顯大于地球。“西門星”的重力加速度和地球非常接近,因此根據計算,它的密度甚至不足一點五克每立方厘米。
于是乎就有了一個明顯的悖論——一個正常的,密度只有一點五克每立方厘米的行星,其外層應該是巨量的氫、氦、甲烷氣體,中層是水-氨海洋,內核才會出現較重的鈣、硅、鐵、鎳等元素,而這顆“西門星”的表層分明有大量的、和地球類似的礦物,其中泥土的密度在二點五到二點七克每立方厘米,而目前收集到的巖石礦物中,甚至有密度超過六的存在,這就導致了一個驚人的推論——這顆星球的外層物質密度超過內核!
西門戎想起了一個在地球古代曾經風行過的偽科學理論——地球空心說。這些理論口口聲聲地聲稱地球內部有巨大的空間,里面是溫暖宜人的環境,還有太古代的巨大生物。雖然這個理論被后來的觀測事實給否認了,但放在“西門星”上,倒是非常的適合。
存在巨大內部空腔的星球、表面上刻意制造的與地球高度類似的生態系統,還有詭異的、類似地球古代傳說中仙俠、玄幻中強者的“人形攻擊者”……這世界背后的力量,不管品味怎樣,至少手段不一般啊。
西門戎暫時不去思考“什么樣的超級文明或超級個體會去專門造一個如此這般的世界”,畢竟條件不足,信息短缺,想的再多也是虛的。不如把精力放在“如何探知和利用現有條件”上去,而繼續的探索揭開了“西門星”更多的面紗,越來越多令人驚訝的事實暴露出來……
這個星球的自轉傾角是……零點三二度,基本可以認為是零度,換句話說“西門星”幾乎沒有“陽光直射北半球,導致南半球冬季北半球夏季”、“陽光直射南半球,導致南半球夏季北半球冬季”的情況存在,然后這又產生了一個悖論——如果是沒有季節變化的情況下,那么為何在沼澤中采集的樹木樣本有年輪?
一個比較簡單的解釋是——雖然這顆星球幾乎沒有自轉傾角,但它繞著那顆龐大的紅巨星運轉的軌道是偏心率較大的橢圓形,這樣一來“遠日點”和“近日點”會有很大的溫差,一樣能產生季節差異。但這種推論有一個問題,那就是紅巨星(按照光度計算,或許說成是紅超巨星更合適一些)的宜居帶是遠遠比主序星靠外的,那么這顆星球的一輪春夏秋冬怕是有地球幾十度寒暑的時間,這種環境上的差異肯定會反應在動植物的習性乃至基因上,可事實是……沒有。
“真是奇了怪了。”西門戎帶著疑惑,繼續研究,然后他發現了兩個之前未曾注意到的現象。
第一,是“西門星”高層大氣的選擇性吸收現象。紅超巨星的光譜和黃色主序星不同,但通過高層大氣的選擇性的吸收作用,居然能在一定程度上抵消這種差異,換句話說,如果西門戎不是一個經過高科技改造的星際開拓者,而是一個“普通人”的話,那他在這個星球上或許會迷惑于“為什么太陽變得這么大”,卻不太容易發現太陽“居然如此之紅”。而這種選擇性吸收似乎對星光無效,有意思,非常有意思!
第二,則是紅超巨星的直徑變化,由于目前不敢發射衛星,西門戎是通過測量紅超巨星越過天空的軌道來確定這顆星球自轉傾角接近于零的,然后經過多天的觀察,他發現了一個現象,這顆紅超巨星并非保持穩定的體積,它在緩緩地膨脹,但總光度卻在慢慢下降。而當這個現象被發現的時候,西門戎之前迷惑的“季節之謎”迎刃而解。
這顆星球所圍繞的紅超巨星,其實是一顆長周期變星,這些古老而龐大的晚期恒星可以以幾百到一千多天的周期反復脈動、脹縮,膨脹的時候較暗,收縮的時候較亮,如此這般確實可以“強行制造季節變化”,只要光變的周期控制在三百多天,這顆星球上甚至可以造出一個“偽地球”的光熱環境!如果非說這種“偽地球光熱環境”和“真地球光熱環境”有什么區別的話,那么就是這個星球的冬季和夏季都是全球性的,僅此而已。
“一個精妙的系統,但更深層的原理和目的未知。”西門戎如此評價道,而在此時,他收到了探測機器人發回的圖像——
“非人類的……智能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