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如果活的太長，輩分、長幼之類的關系就會變得糾結，譬如說外觀年齡至少六十歲的梼杌老祖和雖然頭發蒼白，但面相也就二十歲左右的方蔓蘿，實際年齡相差并不是很大，而如果考慮到心理年齡，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梼杌老祖是前任神機營大將軍麾下的四幕僚之一，當年野心勃勃、躊躇滿志，雖然“大破”后一度轉為及時行樂、玩世不恭，但見識到新版神機營崛起之后，這老東西的野心又重新膨脹起來。

　　方蔓蘿雖然只比梼杌老祖小不到一百歲，但過去的經歷卻“簡單”的多，巨木旗可是老牌強勢仙門，遠比死去活來的神機營穩定。方蔓蘿除了在茂州靈檀島修煉，就是跟著其他修士后面當人肉預警機，以至于她的心理年齡遠小于經歷過大風大浪的梼杌老祖，這一點上倒是對得起她的外貌。

　　闌珊和西門戎經過交流，覺得把正在成為她閨蜜的方蔓蘿交給梼杌老祖忽悠，和把二十歲的大姑娘交給六十歲糟老頭也沒什么區別，不過她倒是挺希望用這個方法從梼杌老祖處多套出一些“妖廷”的情報來的，畢竟她自己也很感興趣。

　　西門戎和闌珊還在密談間，梼杌老祖這頭已經對方蔓蘿打開了話匣子。話說別看梼杌老祖天天對人吹自己的機關人丫鬟床上功夫有多好，真遇到看上眼的女修那絕對是不會放過，更何況方蔓蘿好歹也是元嬰期的，對梼杌老祖自己的破關也大有裨益。“虛擬圓桌聊天室”專門給梼杌老祖和方蔓蘿開了單間，各種擬真度極高的虛擬背景貼圖、服務設施敞開使用，再加上梼杌老祖的嘴皮子不是王者級的也是大師級的，實際年齡五百多歲的無知女子方蔓蘿很快就淪陷了。

　　“老賊出馬，一個頂倆。”西門戎看著監控影像里對著方蔓蘿用盡解數的梼杌老祖，對這個色老頭做出公平公正的評價，“不過我倒是覺得，梼杌老祖這樣的非典型修士比白木真人那樣的典型修士更好相處呢……”

　　闌珊看了一眼西門戎發來的“白木真人只剩一個腦袋還抓緊一切時間練功”的影像，輕輕嘆了口氣：“西門先生認為如果練功壓倒了其他一切活動，就會導致人和人之間的關系淡漠化、冰冷化，是這樣么？”

　　“沒錯，就是如此。”西門戎翻開一本年代久遠的書籍（虛擬版），“這是地球古代一部描寫修仙社會的作品，里面有一個重要的觀點，在九墟也是成立的——那就是隨著修為的增高，修士的社會屬性反倒在減弱，從群居生物逐步退化為獨居生物，而這一切到了頂點，那就是——‘一身等文明’的獨行者，或者說的更露骨一點，叫它們‘不死獸’、‘獨行獸’也未嘗不可。”

　　闌珊的腦筋轉的很快：“西門先生的意思是說，那個半截身子埋在霜怮上的‘上古天尊’，就是被九天玄圣擊敗的‘獨行獸’，是么？”

　　“這個‘上古天尊’有些特別，它的屬性還需要進一步探查才能確定，”西門戎打開一段影像，那分明是列展朋提供的“域外天魔吞世圖”，“我說的‘獨行獸’，其實說的是它，注意，不帶‘們’。”

　　“域外天魔明明很多……好吧，西門先生的意思是它們共享一個思維，所以只能算一個生物是吧？”闌珊算是跟上了西門戎的思路，但是還存在一些疑問，“但是域外天魔一直在通過戰爭的方式‘交流’，不斷提升自我啊。”

　　“戰爭方式的交流？這是高估它了。”西門戎重復播放著域外天魔的攻勢，面容上有明顯的殺意，“戰爭是很復雜的事情，各種通牒、恐嚇、聲東擊西、戰略欺詐、間諜戰……花樣多的很，而域外天魔會啥？它明明只會小規模地進攻九墟十二月，在戰斗中依靠撞大運‘領悟’新的神通，這效率有多低，不用我說了吧？”

　　闌珊沉默了有一會兒，然后琥珀色的眸子變得亮堂起來：“西門先生是找到了域外天魔的軟肋，有了徹底戰勝它的把握了么？”

　　“并沒有，”西門戎很淡定的給自己和闌珊都潑了一盆冷水，“我只是覺得自己未來有可能是在一個巨大的蠢物交戰，有感而發，僅此而已，而如果九墟所有人，所有妖都打不過一個巨大的蠢物的話，這也太掉價了吧。”

　　“……”闌珊再次沉默，過了一會兒說出了她的猜測，“按照梼杌老祖方才透露的情報，妖廷很早就存在于傳說之中，但它真正出現卻是非常晚近的事情……這不會和域外天魔有關吧？……”

　　西門戎點頭：“確實存在這個可能，對于那些眼高于頂，分裂割據才是常態的大妖來說，一個外來的強大存在，是逼迫它們達成聯合的最佳助力，但是這里面存在一個問題，那就是妖廷的態度究竟是如何？”

　　闌珊倒是相對樂觀：“既然隸屬于妖廷的妖龍把玄尸派尸龍稱呼為‘腌臜逆亂’，那么妖廷的基本利益應該和九大仙門類似吧……”

　　“這只是一種可能，另一種可能則是妖廷與域外天魔存在勾結，而上古天尊答應幫助玄尸派對抗域外天魔，所以玄尸派的尸龍被認為是‘腌臜逆亂’……”西門戎言畢調出一個新的探測器三維模型，“而為了確定究竟是哪一種情況，我們有必要對九墟展開新的一輪探測，其中自然包含妖廷最可能藏匿的區域——海洋。”

　　從表面上看，九墟是一個擴大版、魔改版的地球，然而這種相似僅僅限于表面，考慮到密度上的巨大差異，這個星球必然和地球擁有不同的圈層結構。

　　由于元嬰期以后就能在真空中生存，九墟世界的“宇航事業”開始的比較早，而由于“海妖肆虐”之類的原因，九墟的海洋探測卻一直處于很低的水平，就算是以操控水流著稱的滄瀾派，也不敢說自己就真正清楚九墟遠海的情況，至于“九墟的海洋有多深”，至今仍是一個巨大的謎題。

　　水滴探測器流線型的外形，在水中和空氣中均擁有相當出色的機動能力，但考慮到航行介質的不同，推進系統、探測系統、通訊系統、隱蔽系統都必須做一系列的改動。西門戎正在制作的“潛水艇版”水滴探測器有十二個，統統比之前在空氣中飛行的那些更堅固、也更沉重。

　　一條探測路線圖在西門戎、闌珊面前的虛擬圖像中延伸——濘江是墨州非常重要的一條大型河流，它和墨潭沼-煙夢澤的關系，可以用地球上的長江與鄱陽湖的關系來類比，沿著濘江一路向下游行進，最終可以抵達東海，而這條路線穿越了墨州人口最稠密的區域，相應來說妖類的分布較為稀疏。

　　九墟的人類和妖類仍處于激烈競爭的狀態，適合耕種定居的沖積平原區域，人類占優勢，而在深山老林中，妖類占據優勢，考慮到修士階層在九墟人類中的絕對武力優勢，這種態勢顯然也有宗門的暗中操作在其中。

　　“濘江下游平原依然屬于霜炎宗的勢力范圍，但滄瀾派也有一個分壇，這座分壇位于濘江下游江心中的一座小島上，這小島官方名稱是‘靈龜巨巖’，而俗稱是……”

　　“王八砣子！”

　　好一個囧囧有神，讓人笑的肚子疼的地名，但細細想來并不是那么簡單。靈(王)龜(八)巨(砣)巖(子)據說并不是一塊形狀類似龜鱉的巨大巖石，而根本就是一頭上古龜妖的遺蛻，這又牽扯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妖類，會飛仙么？

　　這個問題的答案……可以說是眾說紛紜。九墟仙道的主流說法是妖是妖他媽生的，人是人他媽生的，妖如果有了人性，那就是人妖……好吧臺詞串場了，真正的主流說法是——如果妖類因為機緣巧合的緣故，被人類修士點化，修煉出元嬰的話，還是有希望在大乘期之后飛升的，只不過妖類飛升要徹底舍棄自己的肉身，于是就有了靈龜巨巖那樣的大妖遺蛻。

　　但在九墟仙道的主流說法之外，還有一些非主流的說法——例如說妖類無法通過大乘期到飛仙期之間的浩劫，所以根本不會飛仙，妄圖飛仙的妖類全都死的連渣都不生；還有的說妖類會飛仙，卻不會通過諸天萬界之門，指不定哪天哪個大乘期大妖就DUANG的一下飛上去了……不過這些說法，西門戎都無法確信，在他手頭真的有一頭大乘期大妖作為飛仙試驗品之前，他決定暫時擱置這個問題。

　　“靈龜巨巖將是一個很有趣的節點，等水滴探測器到了附近會有很多事情可以做……”西門戎安排妥當后，問闌珊“方蔓蘿的恢復情況如何？”

　　“按照現在的速度，至多七個小時后可以進行關鍵步驟了。”

　　“很好，讓我們一起見證她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