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是非，不倫不類，不堪一擊。”

　　沒錯，這就是靜心齋元嬰期修士歐陽輕風對隸屬神機營勢力的財門鎮的評價。

　　用極短的時間就建設完畢？僅僅一個月就成了繁榮的集鎮？商旅糜集，人潮洶涌，而且似乎看不到窮困潦倒的乞丐？這些明顯代表了生產力和社會進步的存在，在歐陽輕風眼里不值一提。

　　“這鎮子上確實有二十多個筑基期修士，看來神機營所謂‘把凡人轉化為筑基期修士的秘法’說不定是真的，然而這種傳功、灌頂，無非制造出一群毫無寸進可能的渣滓廢物，我用一根手指就能碾碎他們。”

　　雖然不知道腦袋里長肌肉（或者應該說元嬰里長肌肉？）的歐陽輕風是怎么得出“神機營批量培養的筑基期修士毫無寸進可能”的結論的，但他說用一根手指就能擺平二十多個筑基期修士并不是瞎吹，而是有實力作為后盾的。

　　“惹急了就把整個鎮子打成齏粉。”歐陽輕風在傳音入密中吹噓自身的武力，而楊信勇表面上打哈哈，心中卻在犯嘀咕——作為一個把太初雷金之道作為本命功法的雷獄鎮魔宗修士，“小雷王”對電磁之類的存在特別敏感，即使是在偽裝狀態下，他也能感知到這座鎮子沒有看起來那么簡單。

　　“到處都鋪設著承載太初雷金之道的金屬線，還有一些……不太好形容的東西。”常溫超導體對于喜歡用法術實體來強化導電性能的雷獄鎮魔宗修士來說有些超綱，但楊信勇依然能感知到這些東西“非同尋常”，更讓他驚訝的是這些“非凡之物”的數量。

　　九墟正統仙道的法器依然是作坊式的生產方式，工業化大生產的萌芽只出現在霹靂堂這樣的小宗門之中，因此楊信勇并不知道神機營是以怎樣的工業力量在支撐著擴張的，他的思路很容易拐到“西門戎控制著大量的煉器師”上去，而大量的煉器師意味著極為雄厚的財力和保障這些財力的武力，神機營大將軍的“評級”在他心中又上了一個檔次。

　　“那些樹木，有問題。”楊信勇在進入財門鎮后不久發現了秘密所在，“表面上看起來是樹木，甚至也會和真樹一樣長出新葉，但它們里面都有金鐵之物，怕是都是什么機關術制造的殺器。”

　　“呵呵，不過如此。”歐陽輕風依然從戰略和戰術上雙重藐視西門戎，“就算那些樹木全都是偽裝好的機關戰獸，又有什么關系？機關戰獸只能嚇唬一下金丹期以下的螻蟻，對于元嬰期以上的強者根本就是一拳一堆的渣滓。”

　　“……”楊信勇突然有對歐陽輕風頑固不化的元嬰來上一發雷擊的沖動，但想到不要引起神機營警覺后還是算了，他耐心地解說說那些很可能不是機關戰獸，而是機關炮塔，雖然不會動，但威力強大的狠，真要是一大群機關炮塔一起攢射，就算是以皮糙肉厚打不死著稱的體修，最好也是暫避鋒芒為妙。

　　歐陽輕風對楊信勇的說法嗤之以鼻，說你們雷獄鎮魔宗大都是弱不禁風的術修和器修，體修的浪漫你們根本不懂，除非對面跳出幾個元嬰期修士，或者化形期大妖，否則管他什么機關戰獸還是機關炮塔的，老子都一拳打過去，到時候一地碎片，老子揚長而去。

　　楊信勇徹底放棄了說服歐陽輕風的努力，一邊盤算著以后若是真出了事兒就先飛遁走，留下這個元嬰里長肌肉的熱血腦殘斷后，一邊吃著從鎮子上買回來的罐裝食品，這不吃則以，一吃還真吃出點門道。

　　（畫外音：地球古代保存食品主要靠曬干和鹽腌，罐頭發明要到十九世紀早期，工業水平夠格才能完成，而九墟凡人的生產力顯然沒到這個水準，至于修士……他們對食物的需求遠遠低于對靈氣的需求，靈米、丹藥什么的又不容易腐壞，所以罐頭對于九墟人類來說確實是新鮮貨色。）

　　“這里面不是普通的豬肉，而是開靈期豬妖的肉。”

　　“這里面不是普通的雞肉，而是開靈期雞妖的肉。”

　　“這里面不是普通的魚肉，而是開靈期魚妖的肉。”

　　“這里面不是普通的羊肉，是開靈期羊妖的肉。”

　　“這里面不是普通的蘑菇，雖然尚未成妖，卻也是靈氣浸潤下，生長極其旺盛的蘑菇。”

　　“這神機營，到底養了多少妖魔鬼怪？”

　　在九墟，人吃妖肉和妖吃人肉都是很正常的事情，雖然普通人類一般承受不了蓄氣期以上妖類肉質中蘊含的巨額妖力，但開靈期妖類的氣血旺盛，對人類確實有滋補的效果。至于你說為何九墟凡人不大量食用開靈期妖類來提升自身體質和戰力？答案是開靈期妖類也是妖，哪有那么好打的，人少了打不過，人多了，妖肉夠吃么？

　　“所以西門戎麾下一定有專門的捉妖、飼妖、殺妖機構，甚至可能控制了一些大妖，不斷生育小妖來滿足需求……”楊信勇想著想著發現了一個死結，雖說大妖的繁衍能力遠遠超越普通動物，但那也是有極限的，而考慮到這些“妖肉罐頭”價格并沒有多夸張，還作為“食補”而非“藥補”，敞開供應，神機營到底要降服、豢養多少頭大妖才能滿足這個消耗？

　　“莫非神機營不僅有把凡人轉化為筑基期修士的秘法，還有把普通動物批量轉化為開靈期妖類的秘法？”楊信勇略略有些吃驚，他現在越來越覺得艾涅祿所說的“神機營水很深”是有道理的了。

　　“呵呵，無非是一堆雕蟲小技，我就是躺在這里讓一群筑基期修士或者開靈期妖類圍著打，打上一天也不會破皮，怕那些螻蟻作甚？”歐陽輕風對楊信勇的種種“解讀”依然不屑一顧，而這時候他們住的客房外傳來了“大家伙飛下來了”的叫喊聲。

　　“呵呵，估計又是什么奇技淫巧。”歐陽輕風忍住自己不走門而從水泥墻上打個大洞出去的沖動，以一個靈覺期凡人應有的速度走到屋外，此時天色還不算晚，卻已經黑了。因為一艘碩大無朋的飛艇正在緩緩降落，然后開始裝卸貨物。

　　“我就說為何財門鎮這里水運發達，但陸路卻有點不匹配，原來神機營是從天上運貨的……”楊信勇看著山岳一般龐大的“飛舟”，“神機營的機關術確實很有那么一套。”

　　歐陽輕風依然高傲：“這算什么？只要我飛遁上去，一拳就能把這大而無當的廢物打個通透！”

　　“你要是真飛上去，會被大炮打的。”楊信勇明確指出幾個炮位，“這里，這里，還有這里……這‘飛舟’上至少有幾十門機關大炮，它不僅僅是‘貨船’，更是‘戰船’。”

　　“只有弱者才指望什么不靠譜的機關術，強者一切都依靠自己的拳腳……”歐陽輕風口頭上不屑，不過其實還是覺得那些在“飛舟”四周巡邏的筑基期修士飛遁技巧差不多有金丹期，但一想到那無非是一打就爛的機關造物在協助飛遁，他心中的鄙夷又增加了幾分。

　　此時的飛艇正在以極高的速度完成裝卸工作，這種高速不僅僅在于動作快，更在于統籌安排上的合理，無論是裝貨還是卸貨，那都是井井有條，根本不存在阻塞和空擋。而引起楊信勇更多興趣的事實還包括，那些裝卸貨物的不僅有人，還有機關人。

　　“就算是當年舊神機營全盛之時，公輸贊也沒用過機關人來進行勞作，他的機關人全都是用于斗戰的……”楊信勇做著對比，然后得出一個新的推論——西門戎和公輸贊的機關術不僅有高下之別，更有思路上的差異，公輸贊的機關造物一切都是為了戰斗，而西門戎知道用機關人進行勞作，不得不說，西門戎是比公輸贊更加難纏的對手。

　　楊信勇心念電轉，又想起推論之推論——如果西門戎的機關造物真的大量用于勞作，那么或許就能解釋“煉器師”、“馴妖師”的存在了，一大群機關人負責煉器，另外一大群機關人負責馴服、飼養和宰殺妖類，這樣……似乎真說的通？

　　在做出在一定程度上很接近真相的推論之后，楊信勇（津津有味地）和歐陽輕風（心懷鄙視地）觀看一座建筑的修建過程。話說隨著經濟的發展，財門鎮的規模也在不斷擴大之中，修建新房子對于這里的凡人來說已經慢慢變成見怪不怪的事情了，然而對于兩個低調潛入的元嬰期修士來說，這種蓋房子的辦法也算是稀奇。

　　“就和三歲稚童搭積木一般，毫無意義，怪誕滑稽！”這是歐陽輕風的評價。

　　“這樣蓋房子確實比普通的方法快多了，神機營還真想得出來。”這是楊信勇的評價。

　　（畫外音：模塊化的建筑可以追尋到地球古代二十世紀，各種可移動的工地房和混凝土框架大樓就是這種思路的體現，而神機營的建設方法則是地球聯邦的通用方法——沒錯，把一個個機械模塊造好，以壓縮狀態運輸，到建設地點轉化為展開的狀態，如同搭積木一般拼裝在一起。如果要加厚墻壁，那么可以在金屬框架基礎上澆灌混凝土。這些混凝土凝固速度非常驚人，半個時辰構筑一座大樓根本沒有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