罡鐵，是西門戎和闌珊在金烏之行中得到了技術含量最高的存在。

　　“我們幾乎是輕而易舉地破解了溫熱之子功法中的精髓，所謂的‘黑漿’我現在玩的非常熟練，但是罡鐵這玩意兒，越是研究，就越覺得深不可測……”

　　西門戎以上的表述并沒有多少夸張之處，雖然金烏熔火世界的巨猑之災中，看起來巨猑一方有所損失，但事實上那些玩完兒的全是沒有自我意識的傀儡，真正的掌控者可是一根毛都沒掉。

　　至于罡鐵在巨猑之災中表現出的防御力……那也是打了不知道多少次的折扣，總之根本不是真實水平。西門戎從銜燭之龍仆從手中得到的罡鐵樣本，拿去當地球聯邦主力戰艦的裝甲也沒什么問題，而且這塊罡鐵可以通過充能的方式提高硬度和強度，上限……未知。

　　正因為如此，當西門戎說出“用鑌鐵制造罡鐵”的時候，闌珊的第一反應是西門戎在說笑。這根本就是妄圖用環保裝制造史詩裝嘛，罡鐵那玩意在就算不充能也能和萬劍閣的玄鐵平齊，充能狀態下直接碾壓，至于鑌鐵……對于低階修士來說確實還不錯，但高階修士基本上看不上，這也是拜夜教席卷荒州后，嚴禁鑌鐵外流，卻沒有引發九大仙門的逼迫的原因之一。

　　“我希望自己是在開玩笑，但很不幸的是，至少拜夜教神棍們不認為自己在開玩笑，自己觀察一下那些甲士的戰斗，然后計算一下那些兵刃和甲片的彈性模量，你會得到驚人的結論……”、

　　闌珊從命，開始計算，圓圓的小臉蛋上逐步被驚愕的表情所占據：“嚇死人的彈性模量，驚人的硬度，雖然還比不上真正的罡鐵，但也遠遠超過鑌鐵的極限了！”

　　“沒錯，我的小姑娘。”

　　“如果這就是多少年來的‘無間獄，恒終戰’的結果，那么拜夜教的做法還是很給力的說，但是……這效率太低了吧？”

　　“只要能制造出罡鐵，哪怕是弱化版的、和罡鐵類似的東西，再低的效率也是值得的，而且我們看到的在戰斗中不斷強化的金屬材料并不是‘完全體’，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還會有神使之類的東西過來‘加料’和‘取走劣化版成品’的。”

　　“那么如果有什么外來宗門想取走劣化版罡鐵，那么結果……好吧。”

　　闌珊不需要西門戎的回答，因為她已經看出來了——那一片持續交戰的“殺場”看起來只是在一片凹陷的谷底之中，四圍都是崩解的巖石，但只要稍微仔細一點就會發現那個涵蓋了整個殺場的陣法，其實有很強的隔離內外的作用。否則按照內里沖突的能量密度，周圍的巖石遠遠不是崩解那么簡單，更可能是持續性的粉碎和地形改變，至于外界的事物不經允許想進入殺場內部，結果也是在瞬間被切成碎片。

　　“這玩意兒被切碎的模式……有點熟悉。”西門戎看著那塊從山崖上崩裂而下，然后在進入殺場之前就被碎尸萬段的巨石，如是評論道，“看來刀鋒之首的神通很可能勾連的不僅僅是太初雷金之道，也可能勾連部分太初空無之道。這有意思，很有意思！”

　　闌珊在心中默默地為刀鋒之首和星空真神默哀，反正無論是多么強大、多么猙獰、多么怪異的存在，在西門先生面前都無非是研究對象而已，而且西門先生總能夠從這些妖魔鬼怪身上得到有用的技術，這才是讓她最無語的事實。

　　“那么我們是否可以說，罡鐵，即便是劣化版的，本質上都和太初空無之道相關？”

　　“差不多吧。畢竟罡鐵的強度已經很難用電磁力來解釋，甚至用簡并力也只能解釋一小部分，這種情況下強度的繼續增加，最有可能強化是在空間層面，再考慮到巨猑本身似乎很擅長空遁之法，所以這種猜測是合乎情理的。”

　　“如果刀鋒之首同時勾連了太初雷金之道和太初空無之道，那么這絕對不是一個容易對付的存在……”

　　“那是當然，我對這個疑似荒州古代神靈的存在的實力定位很高，而至少在地位上和它平齊的火獄之鞭、流沙之影，也不會弱的太多。然后問題就來了，這樣的一個神靈到底是怎么誕生的？那些甲士到底是刀鋒之首誕生后才皈依的信徒，還是根本就是刀鋒之首的真正創造者？”

　　“我希望是前者，畢竟后者的話……也太慘了一些。”

　　“明明是人的信力塑造的神靈，結果神靈被更強的神靈收服，而造神之人卻淪為永生永世的被詛咒者？確實很慘，但恰恰是這種凄慘，才更接近拜夜教的畫風啊。”

　　西門戎發出指令，那些以隱蔽狀態環繞著殺場的范德華機器人，開始了一個緩慢的擴張、變形過程，這種東西確實在性能上弱于同級別的其他機器人，但由于惰性氣體分布的廣泛性，隨時隨地取材來擴充自我成為可能，至于變形，那是強化某些方面的性能，就現在來說，顯然是提升對空間結構的探測敏感性，而與此同時，位于金烏之上的，專門為一塊罡鐵樣本建立的研究設施也做著類似的事情。

　　觀測持續了一百三十七分鐘，收集的信息量多到“爆盤”，神機營強大的計算力再一次立了大功，經過仔細的比對和龐雜的分析，巨猑提供的“正版”罡鐵和拜夜教的“盜版”外加“劣化版”罡鐵在空間結構上的相似性，終于被揭示出來。

　　“不是外表的相似，而是內廩的相似，這種相似性如果非要做一個比喻的話……可以說是工業化大生產制造超高強度鋼和手工人力百煉成鋼的區別。”

　　“西門先生，考慮到拜夜教‘精煉陣法’的實際工序，應該說是‘億煉成罡’才對吧？”

　　闌珊給拜夜教的手段起名字的時候，其實處于某種類似密集恐懼癥的狀態之下——相比于正宗版本罡鐵那有大片有秩序的空間扭曲結構，盜版、劣化版的的拜夜教精煉產物包含的空間扭曲結構簡直是一團糾纏在一起的亂麻。這種東西真的不能用感性去細看，否則很的容易發瘋的……

　　闌珊壓抑住密集恐懼癥的情緒，開始在西門戎的帶領下，從抽象的角度解析拜夜教“山寨劣化版罡鐵”：“雖然和正版差的很遠，但至少完成了空間結構上的‘共軛’，也就是說它不需要額外供能就能保持一定程度的強化狀態，而額外供能則會極大地放大這種強化屬性。”

　　“繼續說，我的小姑娘。”

　　“所謂的‘無間獄’，或者說‘殺場’，在本質上我更愿意把它看作是精煉的熔爐和反復敲打以便除去雜質的鐵砧，信力的效果放大作用，在其中起了決定性因素，就算鑌鐵在連續不斷的沖擊中，有萬億億分之一的可能性形成空間扭曲強化的結構，這種可能性也被信力放大，隨著時間的推移，被強化的鑌鐵比例越來越高，最終轉化為劣化版的罡鐵。”

　　“很好，我的小姑娘，如果這種機制真的這么有效的話，拜夜教為何不把‘精煉爐和鐵砧’弄的再大一些？畢竟哪怕是劣化版的罡鐵，都是非常好的神兵利器材料，到時候一群死了又活，活了又死的家伙穿著罡鐵鎧甲，手持罡鐵兵刃，豈不是人擋殺人，鬼擋殺鬼？”

　　“拜夜教對劣化版罡鐵的需求量……沒那么大吧？或者說那些神棍其實懼怕劣化版的罡鐵從荒州流出，引來萬劍閣之類的劍修宗門討伐？也可能單純是因為拜夜教神棍們沒有真正理解工業化大生產的意義？……”闌珊一下子說的很多的“可能”，但很明顯連她自己都不太相信，畢竟拜夜教有的是“人”，如果她是夜天子，她也會想把劣化版罡鐵的生產線擴大。

　　……但是……等等……會不會……

　　“我還有兩種猜想，”黑發琥珀瞳的少女做認真狀，“一種是生產劣化版的罡鐵對于拜夜教其實是一種‘成本甚高’的事情，星空真神的信力雖然‘入賬’多，但是‘出賬’也多，不可能在其中一個項目上盲目擴大規模，以至于耽誤了其他的項目。至于另一種猜想，則是那些‘被詛咒之人’對于生產劣化版罡鐵來說是必需的，星空真神并沒有完美復制兩隊交戰的甲兵的能力，所以不是拜夜教不想擴大劣化版罡鐵的生產規模，而是他們目前只能做到這么大的規模……”

　　“那么按照你的思路，哪種猜想的可能性更大？”

　　“應該……也許……是最后一種吧。”

　　“我個人也傾向于最后一種，另外我有一個有趣的猜測。”

　　闌珊打了一個冷顫，畢竟西門戎的“有趣”，往往就是“喪心病狂”的同義詞。

　　“永恒交戰的軍隊，被詛咒刀鋒之首舊部，這都是拜夜教神棍們試圖傳遞的信息，然而考慮到拜夜教騙死人不償命的品性，這些故事，是真實發生過的么？”

　　“西門先生，您的意思是說那些甲士并不是刀鋒之首的舊部？”

　　“不，它們當然是，只不過曾經是活人的他們，當初的數量和職業很值得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