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清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身邊突然傳來一陣陣窸窸窣窣的聲響,把她驚醒。
月亮被烏云擋住,刺骨的風吹到她發麻的手臂和大腿上,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有人。
蘇小清驀地屏住了呼吸,她用盡全身力氣縮向一旁的草叢中,把壓平的地方輕輕抬起,盡量恢復原狀。
窸窣的聲響逐漸增大,似乎正在朝著她的方向靠近。清脆的女聲俶忽劃破死寂的空氣,直達蘇小清的耳朵。
“都這么晚了,還讓我們送晚餐?”
“噓!小聲點,放下就走,千萬別跟他說話。”
“廢話,我還不想死呢。快走,冷死了!”隨著說話的聲音漸漸消逝,窸窸窣窣的聲音也逐漸遠去。蘇小清稍稍撥開擋住視線的狗尾巴草,呼出一口氣來。既然有人可以進來,就一定可以出去,她握緊書包的肩帶,遮住月亮的云不知什么時候消散開來,清亮的月光灑在不遠處移動的身影上,蘇小清小心翼翼地挪動腳步,跟了上去。
機會不可多得,她得抓住。蘇小清一路走走停停,前面的身影像鬼魅般在這片荒地上四處游蕩,似乎在尋找什么。在這荒郊野外還能找什么?蘇小清蹙起眉頭,一直蹲著前進讓她的體力有些透支,汗水從額角和鼻尖滲出,又滑到下顎。
她剛伸手去擦,眨眼間,前面的女人竟突然不見了身影。
臥槽。蘇小清怔忡了幾秒,大腦一瞬間空白,她猛地站起身,向著那個方向跑去,叢生的雜草此刻像矗立的高墻,把她逃出的希望嚴嚴實實地擋在外頭。
她使出渾身解數地高抬雙腿,卻在下一秒踏了空。
蘇小清一句臥槽卡在喉頭,還沒發出來人就順著樓梯一路滾了下去,幸好她及時用雙臂護住了腦袋,外加學了六年跆拳道的反射神經,不然真得在上帝開的玩笑面前光榮犧牲。
生活就是意外叢生啊。
蘇小清一邊揉著摔疼的屁股,一邊觀察著不知通向哪里的地道。里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楚,讓她有些莫名害怕。但是來都來了,難道又回到那個連出口都找不到的荒地里去?蘇小清甩甩腦袋,摸索著墻面,向里慢慢走去。
地道里比想象當中簡單,就一條路,也沒有機關,陰森的寒氣不知從哪里冒出來,拍打在蘇小清的皮膚上,黑暗讓她的感官更加警覺,稍有異動就會讓她停住腳步,等到所有又歸于平靜后再有動作。
不知走了多久,熟悉的女聲再次劃破了死寂的空氣。
“今天沒看見人呢?”
“快走,沒看見不是更好。”急促的腳步與紊亂的呼吸,像在被猛獸追趕的逃生者似的。蘇小清判斷了聲音的大致位置,向著反方向輕輕挪動腳步,一陣寒風緊貼著她的身邊刮過,她屏住呼吸,等待了幾分鐘,確認不再有任何響動,才開始大膽地前進。
突然,遠處傳來頻繁的咔啦聲,以及鎖鏈與水泥摩擦的聲響讓她頓在原地。
等等。
蘇小清的寒毛直立,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她不會是被鎖在這鬼地方了吧?
細碎的記憶在大腦里一點一點重現,這庭院的設計,矗立的高墻,找不到的出口,漆黑密封的地下通道,還有女人口中不停出現的人,慌亂的腳步聲和恐懼的聲音,都像利劍似的橫叉在蘇小清的心窩窩里,告訴她,你攤上事兒了。
蘇小清不自覺地哆嗦了一下。行吧,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
她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心里直冒的冷汗,攥緊了書包的帶子,順著那兩個女人離開的方向一步一步地前進。
微弱的亮光透過一扇微掩的門闖進蘇小清的眼睛,讓她有些不適應。要是沒有剛才一系列的前提,她早就沖上去了。可現在她沒那心情。
蘇小清苦笑著,伸手握住了冰涼的門把手。她深吸一口氣,刷的打開了門。
里面的裝修跟外面的黑暗完全不相符合,貼金的地板,高掛的水晶吊燈,冠冕堂皇的扶手樓梯,樓梯上并排著一排房間,精致的雕花木門都緊閉著,空無一人。
蘇小清小心翼翼地抬腳踏入,又輕輕關上門扉。她環顧四周,卻發現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放著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破瓷碗。里面的東西像被打翻的豬飼料,混雜著腐爛的味道,讓人作嘔。
這就是那兩個女人端來的東西?
蘇小清不自覺的蹙起眉頭,她蹲在瓷碗旁邊,對靠近自己的身影沒有絲毫察覺。
就在她準備站起身的一瞬間,一只冰涼的大手突然擒住了她的后頸,將她猛地提到空中。蘇小清只覺得悶疼從后勃兩側瞬間蔓延至全身,讓她呼吸困難,眼淚就被硬生生地嗆出來。
她用手狠狠地掐住對方的手指,卻不能撼動對方一絲一毫。大腦充血的感覺俞發強烈,她的臉已經漲得通紅,雙手也再也使不上力氣,眼睛所及之處變得模糊不清,淚水從眼角滑落,那手掌冰涼的溫度正在無情地向她宣告死亡。
蘇小清只覺得無語。她難道真的就活不過一天?
突然,一個低沉沒有一絲起伏的聲音仿佛沖破了重重迷霧,讓她的意識一下子拖回了她的身體。
“你是誰?怎么來的?”蘇小清咳嗽了兩聲,艱難地挪動嘴唇,惡心感從喉頭翻涌上來,阻止了空氣的振動。
身后的男子猶豫了幾秒,像鐵鉗般攥住她后頸的大手終于松開了力道。
蘇小清癱軟在地上,連轉頭的力氣都被剝奪。她真是差點就跟著死神去地獄溜達一圈了。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用手拍著胸脯,還沒拍兩下,一個身影悄然踱步到她的面前,陰影夾雜著戾氣鋪天蓋地地將她包裹起來,讓她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
水晶燈的光亮斜打在眼前的男子身上,烏黑的及肩長發,照應著她身影的棕色瞳孔里此時夾雜著莫名其妙的味道,高挺的鼻梁,凹陷的顴骨,蒼白的嘴唇,如同砍刀削過的木樁般尖利的下巴,消瘦得甚至看得見脖子上的青筋,仿佛只是披著一張白皙的皮囊。
蘇小清呆愣了幾秒。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他們就這么對視著,男子也并不著急,也再也沒有任何要傷害她的意圖,似乎在等她反應過來。
蘇小清咬咬唇瓣,大腦此時飛快的運轉,但覺得怎么說怎么搞笑。
但不想死的話好歹是得解釋解釋。
于是她咂咂嘴吧,還是開了口,“額,你好,我叫蘇小清。”
“雖然說來你可能不信,但我跟你們這個地方的人真的一點關系沒有,真的。”她無比真誠,“所以我不會傷害你,你就收留我一晚,明天我馬上就離開。”
蘇小清捏著自己的脖子,撲靈撲靈的沖他眨眼睛。
男人似乎不信,他撇撇干裂的嘴唇,干脆蹲下身和她平視,“那你怎么到這里來的?”
蘇小清訕笑著,她在衣服上擦了下手心的冷汗,舔舔唇才道:“跟著那兩個女人來的,進了那庭院里,挺荒涼,迷路了。”
然后她看見男人瞇起狹長的雙眼,夾雜著警告的意味,于是她只好趕緊轉移話題,“你吃東西了沒?這個不會是給你吃的吧?”
蘇小清伸手指著瓷碗,又抬眼看著男人。
男人自嘲地苦笑了一下,刷的站起身,將瓷碗一腳踹翻,污物撒了一地,空氣中彌漫著難以言喻的味道。蘇小清眉頭蹙起,忍住惡心的沖動,她抬頭,才發現這個男人是真的瘦得可怕,手指的關節突出如大山,一席黑衣都掩蓋不住骨瘦如柴的身段。
難道他一直都吃這種東西么?或許他根本什么都不會吃。
“也是。是個人也不會主動來這兒找死。”他轉過身去,抬腳就要離開,蘇小清卻驀地抓住了他的手。
冰涼得可怕。如同置身于冰窖的尸體,感覺不到任何生氣。

雨小猴
收藏評論好不好T_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