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澈驚得后背一身冷汗,冷風吹來,馬車車輪滾滾向前行駛著,是陌生的道路,伴著幾峰青山,凝澈知道他們已經出了城了。
許是這個消息太過恐怖,凝澈的聲音都充滿了恐懼,道:“怪不得你說我會有危險,為了永絕后患他們一定會有下一次行動的,就是殺我滅口。”
青天白日里,疾馳的馬車鼓著長風呼嘯而過,,道路兩旁高大的樹木上樹葉沙沙作響。
蘇君檀一路上都是高度戒備狀態,繃緊了心中的那根弦,隨時防備馬車外的一雙雙眼睛,辛苦他們從城里一路跟到了現在。
凝澈壓根沒注意到,她還沉浸在自己的危機中,道:“宋絨當時也在場,她會不會有危險?”
蘇君檀道:“不會。她是長安郡主。”
凝澈無力地靠在轎壁上,絕望的語氣說道:“罷了罷了,我躲不過了,到時候我一定多跟他們掙扎一會兒,讓他們留下證據暴露身份,你一定得幫我報仇雪恨。”
蘇君檀被她逗得輕輕笑了,龍凝澈這人又慫又皮,這個時候還有心思打趣。
馬車停在了皇城后面的明陽山上,從這里可以俯瞰整個皇城,景色一覽無余。山上種滿了高大的梧桐樹,是個極美的地方。
日落熔金,彩霞染紅了天邊,連著一片金碧輝煌的北夏皇城。
蘇君檀把龍凝澈放在了一棵枝干結實的梧桐樹上,繁華入眼,錦繡河山。凝澈心情大好,莞爾顧笑道:“北夏可真是繁華盛世啊!”蘇君檀一雙桃花眼亦是盛著這繁華盛世。
樹葉被風搖得沙沙作響,凝澈忽地耳朵動了動,凝神細聽,這才感覺樹葉在風聲里搖擺得過于猛烈了些。樹葉的沙沙聲掩蓋了腳蹬在樹干上的聲音,正是由于樹干被借力,才會使得樹葉翻擺得厲害。
凝澈猛然回頭,突然從樹林里竄出來一群提著短劍的人,瞬時就包圍了蘇君檀。
他們沖過來就殺,蘇君檀不知從哪弄出來一把劍從容應對著,凝澈看得目瞪狗呆,思忖道:“這群人莫不是就是來殺我滅口的吧,還好蘇君檀有先見之明,把我放到樹上,他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凝澈坐樹上觀,發現這群人武功極高,功夫招數都是出自一門的,有些熟悉的感覺。他們看似劍劍攻擊蘇君檀的要害,可到緊要關頭都會及時收回,就像是只是嚇唬人一樣。真是奇怪!
令凝澈驚奇的是,蘇君檀這個皇子,這個堂堂大理寺卿功夫也是極穩的,對付這一群人竟然還可以從容不迫。
蘇君檀輾轉中已經掌握了他們的路數,并且已經確定其中一個高高胖胖的人就是那晚在紅袖樓出現的黑衣人。
凝澈突然驚呼一聲,差點從樹上摔下來,有一個人發現了她,縱身飛來要捉她!凝澈搖搖晃晃站在枝干上跟他周旋著,埋怨道“蘇君檀真是沒有先見之明,把我放在樹上,功夫根本施展不開。”
凝澈作為玉龍堂的人當然是會些功夫的,但功夫高不高的就不知道了。
這不,她一個站不穩,身體華麗麗的就向后仰去,她是極怕死的極怕自己受任何傷的,心里一驚,便把后事交給了上天。
一瞬間,凝澈瞪大了眼睛吃驚不已,因為她發現,跟她一起站在枝干上的那個人竟然伸手去拉她!并且面容越看越熟悉,可惜堪堪錯過。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凝澈忽然明白過來了,半空中,一只溫暖的手卷過她的腰,把她緊緊摟入懷中,他的腳擦著樹的樹干減緩沖勢,二人衣袂糾纏翻飛隨著紛紛掉落的樹葉一起落到了地上,‘砰’的一聲,驚起層層疊疊的落葉。
凝澈小小的一只,爬在蘇君檀胸口一動不動,那群人齊齊落劍砍來,蘇君檀來不及緩和自己的傷情帶著凝澈連忙躲避,凝澈滾了一身的落葉,她靜默地望著蘇君檀,尚且沒有反應過來。
她忽然呵呵笑了,道:“我明白了。”
蘇君檀問她明白什么了,她湊近蘇君檀的臉說道:“你肯定是故意把我放在樹上的,這樣等到我摔下來的時候你就可以抱我了。”
蘇君檀把她摟得更緊了,躲閃中一直把她護在懷中,他笑眼中有三千桃花灼灼,道:“逃不過凝澈。”
凝澈又望了一眼他的眼睛。忽而冷目看向那群糾纏不休的人,吼道:“滾!”
聞言,那群人愣了愣不知道怎么辦,遂象征性的又耍了會劍,便乖乖滾了。
看到他們這么聽龍凝澈的話,蘇君檀眼底浮現出笑意,他也完全明白了。
這些人果然是玉龍堂的人!郡主被綁架一案果然是玉龍堂做的!
顯然他們已經暴露身份了,他們的任務是把龍凝澈安全帶回家,帶回家是不可能帶回去的了,這輩子都不可能帶回去的了,她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一點都沒有回家的意思。
先前在京城大街上,看到龍凝澈被飛馳而過的一輛馬車擄去了,這那還了得!京城里,大街上,到處都有玉龍堂的人。于是玉龍堂立馬出動,跟了一路出手解救,解救不解救的已經不重要了,直接解放吧!
蘇君檀收劍轉身之際,凝澈長長的青絲從他寬肩蹁躚繞過,平添一絲柔婉。
凝澈和蘇君檀并排坐在枝干上,眺望遠方,眺望皇城。凝澈忽然冷不丁道:“君檀,你為何不娶妻?”
高山之上的長風有些苦澀,凝澈問的這個話題足夠神傷,蘇君檀略微受了些傷,形容亦是有些狼狽。可凝澈并不關心他的傷情。
半晌,他道:“許是我太挑剔了吧,心中還沒有所愛之人。況我現在只是區區一個皇子,大業未成,前路漫漫,在我還沒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自己和所愛之人之前,不會輕許姻緣。”
凝澈聞言瞇著眼笑了,看著他的眉眼戲謔道:“你騙不了我的,我知道你曾有過許多女人。”
凝澈雙眸清澈。蘇君檀知道她的想法,遂一字一句道:“我本來可以和她們成為好知己,奈何她們一上來就像一堆干柴,被敏感的野火吞噬,只是一心想占據一個可靠的位置。贏得了位置,心靈和美就拋到一邊。”
“世間女子大抵如此,并沒有可以終身優雅自持的。我自小在皇宮長大,見多了這些,男女關系如此慘淡,如同父皇和我死去的母妃。”
凝澈眸色轉為悲傷,道:“對不起,我無禮了。”
蘇君檀眸色流轉,凝澈細微的表情變化全看在他眼中,他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輕笑道:“那你呢,你是怎樣的人。”
凝澈自嘲自的哼笑了一聲,看著他道:“我?我只是以色取人的爛人一個,見一個愛一個的。不用說我,你喜歡什么樣的女子?”
蘇君檀狹長的雙眼落在凝澈身上,道:“你倒實誠,這話別的姑娘是萬萬不敢說的,也就只有你敢口無遮攔的,反倒見了幾分真氣和癡氣。”
“正經說來,也沒什么別的要求,尋一個優雅自持冰清玉潔的好人罷了。”
龍凝澈癡癡道:“好。”
龍凝澈這年十六歲,蘇君檀二十八歲,蘇君檀嘲她癡癡傻傻的。
回去的路上下起了大雨,他們把馬車停在一個亭子旁邊,暫時躲進亭子里避避雨。
龍凝澈只身走進雨地里,默默淋著雨,雨落如珠簾,寒煙籠罩她的背影,仿佛一下子雨也有情了,像柔美嬌弱的美人癡憐哀怨的倚在她肩頭哭泣。
“你瘋了!外面下雨呢!你不怕把身子淋壞了阿!”蘇君檀沖她喊道。
龍凝澈回頭笑著說:“沒關系的,我喜歡淋雨,雨不常下,豈忍躲避這雨。”
忽然一聲霹靂劈來,天上雷聲隆隆,瓢潑的大雨傾盆而下。龍凝澈嚇得立馬抱著頭鉆進亭子來,躲在蘇君檀背后不敢睜眼。蘇君檀笑著搖著頭,輕輕拍著她的背。
官道上一行人押著十幾車密封的箱子冒著大雨吱吱呀呀趕著路,車輪碾過泥濘的道路,濺起泥水。
龍凝澈和蘇君檀齊齊看去,只見箱身上不斷有雨水混合著血水流下來,沖刷下隱約看到箱子上都印著一個‘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