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平原——

　　云城（偽）——

　　大理石的圓桌上，擺滿了美味珍肴。

　　大理石的圓桌旁，坐著卡亞，江原和明云雅。在三人的面前，各自一杯美麗的水晶酒杯，只有卡亞的那一杯盛滿了鮮紅的美酒。酒中閃耀著熒光，似乎是用珍奇的魔法植物做成的，江原看不出來酒的品種以及魔法的種類。

　　酒很香，有著濃郁的自然的味道，泥土、花草，以及精靈族圣樹產出的帶著沁人的圣水的清香。江原聞不到酒精的味道，但似乎酒精已經成為了酒香的一部分，熏得他有些微醉。江原酒量很大，特別是在體內還有納米防御系統的情況下，系統能夠自主判斷江原體內酒精含量是否處于安全值。

　　但現在，納米防御系統似乎失效了。他的頭有些暈。

　　他知道，這不是酒的作用，而是卡亞的納米構成個體已經在侵入他的身體，這是他體內的納米防御系統與納米構成個體的戰斗造成的。

　　“你們來的有些倉促了。”卡亞微笑著說道。江原和明云雅面前的空酒杯漸漸地滲出了與他一樣的鮮紅的美酒。

　　江原沒有去飲，只是盯著卡亞，面無表情。

　　“是我們打擾了你和光輝的滅世計劃嗎？”江原冷笑道。

　　卡亞無言一笑，然后品了一口美酒后才說：“不，是你們還沒有來得及體驗這個奇妙的世界，就要打算將這一切結束。實在是太遺憾了。”

　　“少說廢話！”江原突然喝道。他身子前傾，聲音壓抑陰沉。“我不明白光輝究竟給了你什么好處，讓你甘愿這樣聽命于他？”

　　“為什么你認為是我在聽命于他？為什么不是我們兩個互惠互利？人類的交往，不只是相互利用的關系。你作為人類，難道已經忘了這個了嗎？”卡亞不慌不忙的回答道。

　　這個時候，一男一女的兩個稚嫩的聲音快速傳來。

　　這兩個孩子，是江原和明云雅之前遇到的那兩個孩子，追著一個皮球從中央大廈前的廣場跑進了大廈。

　　“你還利用上了兩個孩子！”江原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了這句話。“你帶著毀滅這個世界的技術來到了這個世界，你創造了一個假的云城，你還利用甚至改造了這個世界無辜的孩子！卡亞！你是構成體，可你真的連善惡都無法分別嗎？”

　　“善惡？”卡亞冷笑起來。“從你的嘴里談起善惡，就像是鬣狗宣誓吃素一樣，可笑！著實可笑啊！江原，你認為自己是站在正義一方的英雄嗎？你算是英雄嗎？試圖拯救這個世界的英雄？動用禁用武器的可不是我！撕裂死亡沙漠的可不是我！試圖制造玻爾茲曼大腦引出背后可能存在的創造者的可不是我！善良，你跟我一樣，都不配談起這個詞！”

　　卡亞的話令江原啞口無言，他心虛地探回了身子，雙手緊握成拳，雙目怒睜，緊閉著嘴巴。

　　然而卡亞依然不依不饒，繼續飲了一口美酒潤了潤喉嚨后說：“關于你的三個問題：我帶著毀滅性的技術來到這個世界，那你呢？不也是如此嗎？在這上面我們兩個半斤八兩，誰也指責不了誰。我不是善人，你更不是圣人。第二，我創造了一個假的云城。你說的沒錯，這個云城的確是假的，我偷取了你的概念，如果你要因為侵權而‘告’我或者懲罰我，完全可以。只是你的理由，你要毀滅我的理由，只是因為這個嗎？我侵權了你，難道你就要殺了我嗎？第三，關于那兩個孩子，難道你的人工智能就沒有告訴你，梅朵，那個女孩，離開了構成體個體就無法存活嗎？我沒有傷害他們。而他們只是在幫助我而已。云城對這個世界的魔法能量轉化需要媒介，他們就是我的媒介。不過不用擔心，我并沒有傷害他們，而且現在云城已經不需要媒介了。”

　　卡亞搖晃酒杯，酒杯上他的影子竟然映出了江原只有在長輩對晚輩的臉上才會看到的慈愛的笑容。

　　“為什么？”沉默了良久，他才從嘴里擠出了這個問題。

　　為什么？

　　江原十分不解。

　　卡亞抬起頭，剛要解答，兩個孩子突然又不知道從哪里竄了出來，女孩鉆進了卡亞的懷里，男孩抱著皮球，臉上還有一道劃傷。

　　“爸爸！哥哥欺負我！”女孩嬌聲向卡亞抱怨。

　　“是她要搶我的球的，明明是輪到我來玩了！”男孩毫不示弱的回道。他指著自己臉上的傷：“你看，我都受傷了！”

　　卡亞微笑起來，摸了摸女孩的腦袋，又在男孩臉上的劃傷青青拂拭，傷口瞬間消失。

　　“你們兩個！”卡亞又好氣又無奈的說道。“兄妹兩個要相親相愛。多伊，你是哥哥，作為哥哥要讓著妹妹。梅朵！就算哥哥不對，也不該動手啊！”

　　卡亞的訓斥讓兩個孩子低著腦袋，怯生生的同時說道：“對不起。”

　　然后，兩個孩子像沒事人一樣，又一次開開心心的追著皮球玩耍去了。

　　卡亞再看到江原，看到他臉上的疑惑與茫然。

　　“我不明白。”江原直接說道。“你在謀劃著什么？”

　　“你認為我在謀劃什么？”卡亞反問道。

　　“我怎么會知道！迷霧平原高熵值的黑沙，不穩定的空間，云城強大的能量反應！這一切都在證明你擁有能夠毀滅這個世界的強大武器！可是你剛才！爸爸？excuse me？你在玩我嗎？”江原激動的幾乎要將這桌子掀倒。

　　“這有什么奇怪的嗎？”卡亞回道。

　　“這還不奇怪嗎？這很不正常好嗎？”江原又是撓著頭發又是拍著桌子。

　　卡亞看他這個樣子，哈哈笑了起來。“江原，自從我認識你，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你這個樣子！”

　　他將美酒一飲而盡，擦掉嘴角的酒漬，咂了咂嘴。“你知道嗎？這種感覺，真的好實際。”

　　“什么意思？”江原問道。他看著空酒杯。“你說，酒？”

　　“這一切，這桌子上的食物，還有多伊和梅朵。”卡亞靠著椅子，仰著頭，好像在回憶。“其實從某個方面看，你與我很像。只是你很幸運，失去了第二時代時的記憶。可我沒有，我依然記得，清清楚楚記得我在第一時代的記憶。你與我，都是被因為某種原因創造出來的。你是為了戰斗，我是為了帶給第一時代那些該死的上人更好的服務。第一時代，盡管從各種資料中都談起那是一個平等美好自由，崇尚科學和和平的時代，但是你知道的，所有關于第一時代的資料都是在第一時代書寫的。第二時代，還有現在的第三時代，關于第一時代屁都沒有。第一時代沒有那么美好，它就像一個蘋果，外表紅彤彤的、有著誘人的、想叫人一口吃下去的甜美的蘋果，但其實內里早已經腐爛生蟲，骯臟且充滿惡臭！他們向來不把人造生命看做生命。他們崇尚自然生命的高等，將一切——機器人、構成體、生化人，甚至于改造人，都視為劣等的只配用來奴役的物品。我不知道你有沒有那種體驗，那種連奴隸都算不上的‘物品’的體驗。那對我而言不只是體驗，而是真實的生活。

　　你知道，作為一個構成體，我是多么羨慕那些自然生命，擁有感知，擁有情感。我也有啊！可是，有嗎？我只有憤怒！我想像他們一樣能夠體驗人的生活。我的敵意，是為了我的自由。這一切，食物、美酒，還有一聲親切的稱呼，或許對你來說已經習以為常了，所以你并不知道這對我有多么的重要和珍稀。習慣了白天的你，看到夜晚的光明是多么的荒誕，你認為夜晚就應該充斥著黑暗，對你而言這才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可是你不知道，夜晚也期望著光明能夠將黑暗照亮，對夜晚來講，對身處夜晚的我來講，這是多么大的奢侈。你覺得這才不正常，不，我覺得這才正常。這才是我想要的正常生活。”

　　“既然??????”江原不知道該如何組織語言回應，他遲疑了好久，才終于開口：“既然，這是你期望的生活，那么，云城的能量呢？你就這樣情愿將你一直期望的生活毀滅？”

　　“你能反抗光輝嗎？”卡亞瞥了他一眼。

　　江原搖了搖頭，但緊接著說道：“只是現在暫時不可以。”

　　卡亞笑了笑。“小子，你還是不知道光輝的真正身份。光輝，可不僅是一艘宇宙飛船。”

　　“我知道，是一艘存在了一百億年的宇宙飛船。飛船上的人工智能超出了我能夠理解的上限。”江原說道。

　　卡亞輕蔑一笑，道：“人工智能？你低估了光輝了，太低估了！光輝沒有你想的那么簡單。人工智能？要是他只是人工智能這么簡單的東西就好太多了！”

　　美酒再次充滿酒杯，就在江原還要追問下去的時候，卡亞將美酒又一次一飲而盡，而后重重將空杯子往桌面上一砸，阻止了江原即將提出的問題。

　　“不過我還是有自己的打算的。”卡亞說道。“盡管光輝很厲害，但這是在另一個宇宙。盡管我還不懷疑光輝也能夠偵聽并進入這個宇宙，但此刻的他，即便他有創造宇宙的能力，怕是也阻止不了了。我沒有能力消滅光輝，但我有能力毀滅這個宇宙！”卡亞對江原微微一笑。“小子，趁你還有能力，盡快離開這個世界吧！”

　　“你要做什么？”江原緊張起來，猛地一拍桌子，騰地起身。

　　“毀滅這個宇宙，這是逃離光輝的最好辦法。但是我和多伊梅朵，還有這個星球能夠存在下來的。我要活著，不是因光輝施舍的憐憫活著，而是靠我自己爭取來的尊嚴活著！”

　　看著卡亞的表情，江原的好像猜測到了一點東西，但他不敢確定，他看著卡亞的眼睛，想要從那里面找到答案。

　　“你要做什么？”江原再次問道。

　　“我該感謝你的創神之盾計劃。另外，光輝的計劃的確能夠成功，能夠成功抵御甚至消滅奧茲人——畢竟這是一個宇宙的能量。但是，這可是一個宇宙的能量，即便得到有效控制不讓它在攻擊奧茲人的時候同時毀滅宇宙，但也……我也決不能讓這股強大的能量落在光輝的手里！另外，記住了！對抗奧茲人是一件好事，但決不能因此信任光輝！”

　　卡亞吼出了最后一句話。

　　同一時間，地面上突然亮起了光芒。

　　光芒組成了一個巨大的魔法陣。

　　“傳送法陣！”江原震驚地看著腳下的這個魔法陣。

　　江原想不到卡亞竟然不依靠魔法就啟動了魔法傳送陣。

　　他想要逃出這個魔法陣的范圍，奈何扭曲的空間限制了他和明云雅的行動。

　　他展開雙翼，驅動作為弧光的力量，啟動了短距離超距移動，但寂靜的幾微秒間只有空間的扭曲不斷加重。短距離超距移動加速了這個過程。

　　光芒將兩人包裹，然后在一閃之間從卡亞的面前消失。

　　一分鐘后，上古地精城市遺跡，猛烈的地震突然發生，地面開裂，將所有的水飲盡。

　　巨大的魔法陣因地震中建筑遺跡的再次倒塌顯露出來。

　　光芒亮起，幾秒鐘的涌動與閃爍中，江原與明云雅，以及創神之盾的所有人突然出現。

　　然后，緊接著，天空中一道耀眼的，似乎是太陽降落世間一般的光柱將整個天空照亮得人眼無法直視。

　　兩股能量碰撞在一起，久久沒有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