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感觸,沈簀青就聽到了沈簀奧更為過分的要求:“卻不知,兄長能否如同不顧惜自己的臉一樣,不顧惜自己的命?”
沈簀青垂下眼眸。這確實在他的預料之中。于是沈簀青冷聲道:“本世子如何相信,本世子死了之后,你會放一個毫發無傷的雪兒離開,而不是順手殺了她,一了百了?”
“兄長的意思是,想要讓小弟殺了這女人?”沈簀奧掐住絡纖雪的下頜,“是不是這女人方才的話,左右了兄長的思緒?”
“且慢——不如你我各退一步,我自傷心脈,你放下匕首?”沈簀青眉眼冷厲,終究還是忍著怒氣提議。
“……好。”沉思片刻,沈簀奧握著匕首的手垂到了身側。
沈簀青見此微微一笑,右手成拳襲向胸口。他先是眉頭一皺,隨即閉上眼,睫毛微顫,一抹鮮血自蒼白的唇瓣蜿蜒而下。
沈簀青這才張開眼,聲音沙啞:“你還想做什么?快些說。我所求不多,不過是雪兒平安罷了。”
“求?”沈簀奧細細咀嚼著這個字,忽的他抬頭,獰笑著看向沈簀青,“不如兄長朝我跪上一跪,我便放了這女人,如何?”
“放肆!嫡庶之別豈可生亂?!”沈簀青氣急,忿忿甩袖,動作太大一時氣血上涌,沈簀青劇烈地咳嗽了起來:“我堂堂嫡長子,名正言順的攝政王世子,怎能向你一個小小的庶子低頭!更匡論下跪……”
沈簀青的聲音越來越低。他看見匕首重又抵上了絡纖雪的脖頸。
手握緊又松開,喟嘆一聲,望天苦笑,沈簀青緊緊地攥住衣衫,緩緩地,身子低了下去。
沈簀奧臉上的笑越發的大。他的身體開始顫抖,匕首也隨著手慢慢地落了下去。
沈簀青終于還是完全地跪了下去。
沈簀青垂著頭,寒風吹起長發,無端地為他添了幾分落魄。
沈簀奧笑得癲狂。“哈哈哈,世子又如何?嫡長子又怎樣?還不是照樣要跪在我的身側,搖尾乞憐!”
沈簀奧笑得顫抖起來,手中的匕首落了地。
他笑出了淚來:“丹纓,丹纓!這就是你愛的男人!為了別的女人,不要容貌,不要性命,不要尊嚴!你可知道?他非你良人……非你良——額……”
低頭看著洞穿胸口的匕首,匕首前端閃著冷冷的銀光。再抬頭,沈簀青已然站了起來,而身后,自己精心培養的兩名暗衛已經殞命。
沈簀青面容冷肅,一步一步地朝沈簀奧走來,卻連一個眼神都吝于分給他。他將因趙令扶著才勉強沒有摔倒的絡纖雪打橫抱起,大踏步地向前走去,口中還不忘撫慰懷中的女子:“雪兒放心,我無礙,那一拳,我早就卸去了力道。至于口中的血,則是我咬破舌尖的緣故。”
沈簀奧雙目震驚地盯著沈簀青的背影,睚眥欲裂,聲聲泣血:“沈簀青!你騙我!”
沈簀青腳步都沒有頓一下。回復他的,只有趙令將匕首旋轉的動作。
沈簀奧試圖去追趕沈簀青,可是身上卻毫無力氣。胸口處的痛感愈發的清晰劇烈,他聽到了趙令陰冷的聲音。
“你一個胸無城府、舉止不定的庶子,也敢折辱公子?”
“可惜公子擔心雪姑娘,不然你這個蠢貨又怎么值得公子這般籌謀?”
沈簀奧似是猜到了什么,“你,你說什么?!”他想要轉頭,卻終究是頹然地倒在了地上,仰頭死死地盯著趙令,似乎要將趙令挫骨揚灰。
“留著你,不過是為了給沈簀淇添堵,不然你一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庶子,留著又有何用?”
“難道你沒有發覺,自己私底下給沈簀淇使絆子都很順利,如有神助么?”
“若非公子吩咐我們暗中打點一切,你以為你斗得過沈簀淇?”
“真以為你是鄭莊公么?還想要黃泉相見!”
沈簀奧笑了起來,口中不斷地吐出鮮血,“到底,沈簀青還是朝我跪了,搖尾乞憐,如條狗一般!”
趙令一腳踹在了沈簀奧的嘴上。趙令想起了不久前兩人的對話。
沈簀青眉頭緊鎖,卻仍然沒有失去冷靜,有條不紊地吩咐。
“沈簀奧直接擺明了身份,而非匿名拿雪兒要挾我尋求幫助,想必是為了感情之事。”
“沈簀奧喜歡第五丹纓,且如今他與沈簀淇的斗爭之中處于劣勢,之前我又對他不管不顧,想必是對我懷恨在心,困獸猶斗。”
“他還剩下多少暗衛,趙令你比我更清楚。”
“一會兒見面之后,我會設法誘沈簀奧失去理智,你趁機救下雪兒,之后將他就地格殺。”
“公子……若是因為第五丹纓的緣故,沈簀奧定然會難為公子,您……”趙令擔憂,不禁開口。
沈簀青抬眸望向虛空,似乎沈簀奧就在目光觸及處,“我自有分寸。”
“公子覺得,遇到雪姑娘的時候,公子還能冷靜下來嗎?”趙令反問。
“不過是要我性命、毀我尊嚴罷了,若我出事,雪兒必定會遇到不測,我絕不會允許此事發生——休要多言,你記得,務必要救下雪兒。”
深吸一口氣,趙令不甘地開口:“說你蠢,你倒是真的蠢。”
“你真的以為公子不喜歡第五丹纓,就真的不知道你那些齷蹉的心思?”
“你真的以為,公子會失了心智、沒了冷靜?”
趙令忽然蹲了下去,拽著沈簀奧的頭發迫使他看著自己,“你可知道,公子是如何得知,你喜歡第五丹纓的?”
趙令的聲音平靜,甚至帶著幾分嘲諷。
沈簀奧驚恐地搖著頭,眼神慢慢渙散。
趙令松了手,掏出塊帕子輕貓淡寫地在手上掃了掃,隨即將其扔在了地上,踏步遠去時,恰巧踩在了帕子上。
沈簀奧一人置身于漫天風雪之中,仰面看著天上紛紛揚揚落下的雪花。
丹纓,你竟這般愛沈簀青,連他利用我,你也要幫著他嗎?
……罷了,若你無意,我孤身天地間也無甚意思。
緩緩地闔了眼,沈簀奧耳畔似乎又響起了第五丹纓的聲音。
在他被沈簀淇的下屬欺辱時,第五丹纓一條長槍將幾人掀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