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靈珠并不一定能救回小跟班命，卻能讓我在修仙之路上走得更遠。

　　我都已經舍棄了前世了親人朋友，只為來異界修行。

　　可如今，我卻要為了一個認識不超過兩年的哥布林，將自己的修仙之路置于徹底斷絕的危險之中，這絕對是蠢得無可救藥的人，才能干出來的傻事。

　　更可況，靈珠也不一定能救回小跟班的命，就算真的給它吃了，不僅對方的命沒有救回來，自己的沖關也因此而失敗，該怎么辦？

　　李合一不斷給自己分析利弊，不斷的勸說自己。

　　讓自己不要干傻事，一定要認識到這顆靈珠對于修仙的重要性，不能沖動用事。

　　一邊這樣想著，李合一覺得自己心里那抹隱隱的不舒服，忽然就變得好受多了。

　　畢竟只是一個剛認識沒多久的異族而已，它的死活關我什么事？就算今天把它救回來，在這片叢林中的哥布林都活不長，早晚又會遇見生命危險或是老死的。

　　救它沒有意義，我又不是圣母，世界上有生命危險的家伙這么多，我要真的去救，怎么可能就得過來？

　　李合一不斷的回憶曾經看過的那些黑暗系小說，不斷的催眠和告訴自己，沒問題的。

　　用圣母心態在這個弱肉強食的殘忍世界，是活不下去的，乘早變得鐵石心腸一些更加重要。

　　婦人之仁早晚有一天會害死自己的。

　　這么想著，李合一心中隱隱的不安，也變得越來越少。

　　是的，這才是唯一正確的選擇，無論從概率論還是從數學計算，甚至從邏輯分析，這都是唯一的一條路，除此以外的其他選擇，風險都太大了，是沒有意義的。

　　我又不是圣人，又何必學那些傻乎乎的圣人，一定要去拯救天下呢？

　　我只是個小人物，又沒有這個氣量，我只想安安靜靜的學習修煉，然后長生不老。

　　是的，我只是想修仙，然后成為高高在上，擺脫生死的仙人而已。

　　李合一，終于下了決定。

　　他一把抓住靈珠，塞進自己的嘴里。

　　正待吞下，陷入恍惚狀態的小跟班，眼前似乎出現可怕的幻覺，它拼命揮舞殘存的左手，大喊：

　　“大蛇，放開老大！我要刺死你！啊啊啊~！”

　　可惜，失去靈珠后，這似乎就是小跟班最后回光返照。

　　喊完后，它頭一歪，便已斷了氣，渾身迅速癱軟下來，血色從它臉龐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

　　李合一愣愣的站在原地，他告訴自己，一切都結束了，小跟班也死了，來不及了。

　　把嘴里的靈珠吞下去吧。

　　可是，李合一忽然發現，不知為何，嘴里的靈珠，感覺變得比拳頭還大，他怎么用力都吞不進去。

　　李合一意識到，或許，不是靈珠忽然變大到吞不進去。

　　而是他的喉嚨，不聽大腦指揮了。

　　他想伸手，將靈珠捅進喉嚨里。

　　可手不小心碰到臉龐，這才驚覺，不知何時，他竟已淚流滿面。

　　一股無法形容的悔恨，從他心底升起。

　　他忽然想起來了，想起來了第一次和小跟班的見面，想起來小跟班跟在他屁股后面團團打轉的日子，想起來了第一次月下抉擇時，只有小跟班堅定不移的選擇跟他離開村子。

　　更重要的是，李合一想起來，他欠小跟班一條命！

　　曾經，草地上的那條蛇王，要將李合一吞入腹中時，正是小跟班跳起來一劍刺中蛇王的眼球，這才救下了李合一。

　　將靈珠從嘴里掏出來，李合一沖過去，將靈珠拼命的往小跟班嘴里塞。

　　小跟班沒有吞咽的意識，李合一就用手指，使勁將靈珠壓進小跟班的食道。

　　靈珠一入食道，自然而然的融入到小跟班的身體，消失無蹤。

　　做完這一切后，李合一精神恍惚的坐在原地，他不知道自己剛才到底是怎么了？

　　簡直就像發瘋了一樣，但是，唯獨有一點，他很清楚。

　　如果他真的將這顆靈珠吞進肚子里。

　　那么，他將會為此刻的舉動，而后悔一輩子！

　　愣愣的坐在小跟班身旁，李合一等了很久，小跟班的身體，也沒有任何變化。

　　或許，這已經是一具尸體。

　　李合一心中萬念俱灰，他呆呆的坐在旁邊，因為自己的猶豫，不僅小跟班沒有救回來，連重要的靈珠也被吸收了。

　　損失慘重！不僅失去了朋友，也損失了道緣。

　　狠狠的一巴掌扇在臉上，李合一覺得自己簡直蠢到無可救藥。

　　他開始責怪自己，為什么不早點將靈珠給小跟班，或者剛才明明已經太遲了，為什么不直接將靈珠吞下去。

　　李合一面對他從未預想的兩難情況時，徹底手忙腳亂。

　　不僅沒了章法，同時也失了冷靜。

　　他面對由于慌亂而導致的必要的失敗，而無法坦然接受，立即開始回溯過去，尋找各種‘失誤’，借此拼命的批判自己，仿佛這樣便能讓小跟班活過來，讓靈珠重新回到他手里。

　　正當李合一充滿自責地猛扇自己耳光時，小跟班的尸體，猛吸一口氣，忽然從地上一蹦而起。

　　“哇！哇！好多光！”

　　“咦？這是哪里？哪些光呢？”

　　李合一愣愣的看著從地上跳起來，往自己身上摸來摸去的小跟班。

　　小跟班身上依然血跡斑斑，可不知何時，那些深入骨肉的猙獰爪痕，已全部消失。

　　如果不是空空蕩蕩的左臂，李合一會認為，小跟班身上的傷口只是一個幻覺。

　　李合一傻傻的看著正在原地又喊又叫，活蹦亂跳的小跟班。

　　忽然破涕微笑，沖上去一把抱住小跟班，將它狠狠的摔在地上。

　　“你個臭小子，浪費我的靈珠！”

　　被李合一上來就是一個過肩摔的小跟班，躺在地上，腦袋上無數小星星飄來飄去的。

　　這一刻，小跟班似乎又看見和剛才一樣的那些遠方而來的光，正在召喚自己。

　　將小跟班摔了個七葷八素，李合一站在原地拍拍手掌，覺得心里的不爽瞬間煙消云散。

　　嘆一口氣，他想起靈珠與沖關，搖搖頭。

　　沒有靈珠，就沒有靈珠吧！

　　如果是成仙一定要絕情絕欲，舍棄一切他人，那這樣的仙與長生不死，又有哪里能算得上是真正的逍遙呢？又有什么意義呢？

　　至少，做了這件事后，李合一絕不后悔。

　　他捫心自問，如果再來一遍，他依然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剛想到這里，李合一腦海中，忽然冒出一個念頭：

　　“已選修行之路，沖關成功！”

　　“《長生訣》圓滿，下一層次修煉開啟”

　　念頭剛結束，李合一腦海中多出一些新東西。

　　分別是《高階劍術》、《天道書館》、《長生法》。

　　“劍法：《高階劍術》，高階劍法，修習有成，百丈無敵。”

　　“道法：《天道書館》，博覽群書，修習有成，識破源流。”

　　“仙法：《長生法》，高階仙法，修習有成，延壽十歲，百病不侵。”

　　除此以外，還有一個新的提示。

　　“特殊建筑——問道臺開啟，目前僅解鎖與《長生訣》相關的修行知識，是否進入？”

　　李合一滿腦子的疑問，什么？？

　　他明明還沒開始沖關，咋就莫名其妙的沖關成功了？

　　另外，修行之路是什么？他又是在什么時候選的？

　　“進入！”

　　一瞬間，李合一出現在一座極高的孤峰之巔，云海將地面遮蓋，只余下天空中的陽光，普照萬物。

　　光禿禿的峰頂，僅有一尊古樸原石屹立，腦中適時傳來提示。

　　“盤腿坐于石上，默念問題，即可開啟問道；默念返回，便可離開。”

　　“問道臺只回答已開放內容的問題，不回答無關提問。”

　　“此處時間流速，與外界一致。”

　　提示消失，李合一先是欣賞了一下這片廣闊遼遠的壯闊景色，只感覺天地之開闊，己身之渺小。

　　探頭看四周，下方是完全看不到底的陡峭懸崖，幾乎垂直的光滑峭壁，徹底絕了李合一任何往下攀爬的念想。

　　放下雜念，他盤腿坐在石頭上，開始默念心中的問題。

　　“額，該先問什么呢？這樣吧，問道臺，請告訴我，那個靈珠是怎么回事？”

　　剛問完，李合一心中，就自動浮現出一個聲音。

　　與李合一平時聽見的提示音不同，那些提示音，他能夠明顯感覺到，是來自于外面的。

　　可問道臺發出的聲音，更像是從李合一心底里升起的，仿佛他自己正在自言自語的聲音。

　　這個聲音，似乎能夠完美的知道李合一在想什么，即使李合一的問題十分籠統，它卻知道給李合一準確的回復。

　　“靈珠的效果，能夠瞬間治愈任何傷害，無法斷肢重生。”

　　“靈珠對修行的輔助作用，有0.1%的概率將沖關成功率提高到100%；99.9%的概率，除治愈傷害外，無任何效果。”

　　聽完這句話，李合一頓時設計出這種坑爹玩意的家伙，狠狠比出一個中指。

　　才0.1%的概率，也好意思說有一定概率，這玩意對破關的幫助，基本等同于無吧？

　　不過，0.1%雖然少，的確也還屬于一定概率的范疇，畢竟不算沒有呀。

　　李合一心中感慨，漢字實在是博大精深，在下佩服得五體投地。

　　想了想，李合一問出第二個問題：

　　“為什么我剛才還沒有沖關，就已經沖關成功？那個修行之路是什么？”

　　那道聲音：

　　“沖關是一個抉擇，沖關時將面對使用靈珠幫助他人，或是自己服用的抉擇，根據選擇的不同，將踏上不同的修行之路。”

　　“修行之路，是每位修道者準備入道前，必須做出的抉擇；共有兩條路。”

　　“第一條路，舍我成人，幫助他人，徹底舍棄人的后天私欲，通過對他人的給予與釋放收獲靈氣，用自覺的服務來覺悟智慧；從道的陽面，反證入道。”

　　“第二條路，全然自我，服務自身，徹底舍棄人的后天私欲，通過對他人的控制與恐懼收割靈氣，用操縱的藝術來覺悟智慧；從道的陰面，反證入道。”

　　“兩條路，無高下之分，皆可反證入道。”

　　聽完，李合一嘆口氣。

　　“照你這么說，那顆靈珠我吃與不吃，對沖關其實完全沒什么影響；所以，沖關是一定會成功的，對嗎？”

　　問道臺回復：

　　“靈珠只是一次抉擇的測試，自己吃或是給別人吃，對沖關幾乎沒有影響。”

　　“不過，沖關的確存在成功率，沖關失敗的可能性，遠大于沖關成功的可能性。”

　　李合一聽完一愣。

　　“為什么？什么情況算沖關失敗？”

　　問道臺：

　　“若對靈珠所做的選擇，有違本心，沖關必然失敗。”

　　“比如，本心若傾向于選擇全然自我，卻因為后天道德觀念的束縛，選擇拯救他人，即沖關失敗，永失大道。”

　　“本心若傾向于服務他人，卻由于自身利弊權衡的觀念影響，選擇自己服用，即沖關失敗，永失大道。”

　　“沖關成功的關鍵，不在于救人與否，而在于是否能識別本心，能否聽從本心做出的選擇。”

　　李合一在聞道臺上，呆若木雞，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良久，他興奮地一拍一手掌，從原地跳起。

　　“哈哈！說得真對！說得真好！是啊，識得本心，無關善惡，這，才是真正的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