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臨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又說了些其他的事情便起身回了皇宮。
趙戚的意思席臨心里清楚,他知道,趙戚只是想讓他活的輕松一些,不要時時刻刻都想著國事社稷,但這些話,其實是作為好友的身份來和他說的。
倘若趙戚只作為臣子,必定不會對他說出這番言論,相反,只會勸諫他多加防備,莫要和慕容矜扯上不必要的關系。
不止趙戚,換做任何一個大臣,都會這般告訴他。
正是如此,趙戚這個朋友在他心中的地位才會無可取代,只有趙戚,會拋下他君王的身份,切實站在他的角度設身處地的考慮他的想法,真真切切的為他著想。
他感念趙戚的用心,卻還是沒辦法這么輕易做決定,畢竟,站在這個位置,便已經注定了他的一舉一動都需要謹慎思量。
回到皇宮,已經是下午時分,不時便是宮中例定的晚膳時間。
席臨回了自己的寢宮,換回帝王常服,回身坐在了書案前凝神思索。
腦子里有些混亂,席臨一坐便是半個時辰,卻還是捋不出什么頭緒,只得輕嘆一聲暫時作罷,站起身往外間走去。
剛邁了幾步,便聽到了殿外內侍的傳話:“寧王殿下到。”
席臨微怔,隨即面色舒緩下來,展眉看向門口一步步走過來的少年。
十二歲的年紀,已經懂得事理倫常,即便是普通大臣家的公子,這個年歲也早已通曉諸事,更遑論從小便接受皇家教育的皇子王孫。
席洛早在幾年前便已熟讀四書五經,吟詩作畫,談論古今,于他而言不過信手拈來,唯一可惜的是,如此聰穎溫和的少年,卻始終受著病痛的侵擾折磨。
太后懷席洛的時候大病了一場,身子始終沒好利索,導致席洛先天帶病,自出生起身子便虛弱不堪,這些年一直精心照料才稍微好轉了些許。
席臨看著容貌清俊溫雅身子卻纖弱單薄的弟弟,不由得心下疼惜,說話的語調都放柔了幾分,“怎么不讓人提前知會一聲,皇兄直接過去尋你便是。”
席洛輕輕的笑了笑,“哪有那般嬌氣,皇兄日理萬機,小洛自己過來就是,何必再讓皇兄勞神。”
席臨笑笑,引著席洛坐下,“身子可好些了?昨日夜晚驟然轉冷,沒受涼罷?”
“皇兄放心,小洛近來很好?!毕宕鸬?,“前些日子太醫新換的方子很有效,已經好了許多。”
“那便好。”席臨點點頭道。
“聽聞……”席洛看著他,試探著問道,“皇兄今日出宮了?”
“是?!毕R微怔,“怎么了?可是有什么東西想帶么?沒關系,你直接和皇兄說,我讓人明日去給你買。”
“不是因為這個。”席洛趕緊解釋,“尋常喜歡讓皇兄幫我買些小玩意兒,不過是因為皇兄平日太忙,想借著機會多和皇兄親近罷了,并非是小洛不懂事?!?p> “我知道?!毕R溫和的笑笑,又問,“那是怎么回事?我們兄弟之間,有什么話直說就好,不必藏著掖著?!?p> 席洛頓了頓,斟酌著道,“我只是聽說,皇兄自宮外回來之后,就把自己悶在寢宮……我有些不放心,所以……”
席臨愣怔了一瞬,隨即笑了起來,“其實也沒什么大事,不必擔心?!?p> 席洛卻道,“皇兄,我雖然沒什么能力,或許也幫不上你什么,但在這皇宮中,皇兄有什么事,卻盡可以全告訴我,小洛這輩子,永遠都會站在皇兄這邊?!?p> 席臨心中微暖,輕聲開口道,“小洛說的是,我們小洛長大了,已經可以為皇兄分憂了?!?p> 席洛并為在意席臨半玩笑的話,只抬眼看向他,靜靜的等著他開口。
席臨默了片刻,微微嘆了一聲道,“還記得一個月前,秋獵中途,皇兄被刺客圍追,后受傷中毒之事么?”
席洛聽到這事心中一凜,許久才點頭道,“自然?!?p> 席臨接著道,“皇兄回來之后,太醫為我診脈,卻道我身上的傷早已處理妥當,并無大礙,只開了些滋補的方子便作罷不提。”
“確實?!毕寤卮鹜辏置腿幌氲绞裁矗ы聪蛳R緊張的問,“莫不是皇兄的身子出了什么問題?可宣太醫看過了?”
“你別急,我的身子沒事?!毕R趕緊安撫,“我只是想說,我的傷,其實是一位路過的姑娘幫忙處理的,她還幫我解了毒,所以才好的這般快?!?p> 席洛這才松了口氣,冷靜思考片刻,問道,“所以,皇兄今日狀態不佳,是與那位姑娘有關?”
席臨笑笑,“正是?!?p> 席洛皺了皺眉,又問,“莫非,那位姑娘有什么不對勁之處?”
席臨聞言忍不住一笑,“小洛果然長大了,對于皇兄的心思已能把控的如此準確。
確實是那位姑娘的事,今天去江家,我看見她了,她正是揭了皇榜為江書錦醫治的醫師?!?p> 席洛靜靜聽完,很快想到了問題所在,“以皇兄的性子,再次遇到她應該高興才是,斷不會如此為難。莫不是……她的身份有什么不對?”
席臨道,“是也不是?,F在的問題,正正出在她的身世成謎,而且她出現的時間和地點都十分湊巧?!?p> 席洛若有所思,“但皇兄更愿意相信,她只是一位醫術高明的大夫,并無旁的目的?”
席臨點頭笑道,“確實如此,只是……”
“只是皇兄不是一般人,做事必須面面俱到。”席洛補充完了他的話。
席臨垂下眼眸,把著杯盞靜坐,沒有再說話,席洛也不催促,直到席臨抬起頭,才又一次開了口。
“小洛覺得,皇兄實屬多慮了。且不論如今只是猜測,說明不了任何問題,就算她的出現已經被證實是刻意為之,也還有隱情內情可探可究?!?p> 微頓了頓,席洛又道,“我知道皇兄謹慎一些更為合適,然,有些事情并不是逃避就能解決的。更何況,若皇兄當真置恩人于不顧,心中必定只會更加煩亂如麻,倒不如坦然面對,靜觀其變來得有效。”
席臨抬頭看他,幾經思索,眼中的疑慮漸消,許久之后,唇角終于勾起了一個淺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