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兒!快跑!黃巾軍殺來了!從側門跑!快!’一位大約三十歲出頭的女子用力推著還年少的陳到,神情極度慌張,而她身后已喊殺聲不斷。
‘我不走!師母!讓我去救師父!’陳到掙脫開女子的手臂,試圖沖過去。
‘別說蠢話!你才十四歲,怎么可能敵得過那么多成年人?趁現在你師父拖住他們的時候,快跑!’女子再次伸出胳膊,拽住了陳到的衣領,使著巧勁將他一把拉回,看來是識得些武力的。
‘我的身手不比師父差,一定能救到他!’陳到表情夸張地大喊,打算利用速度優勢甩開女子,無奈他的招式早已被熟知,被原地按得死死的。
‘到兒!你敢不聽師母的話?不許違抗!快……’女子的話還沒說完,一把砍刀突然從肩膀上砸下,直接劈進了胸口的位置,鮮血一下子噴涌而出,濺得陳到滿臉都是。
‘師母!’陳到嘶吼著,眼淚頓時奪眶而出。
‘哎呀,沒想到這個女子長得這么漂亮,可惜、可惜呀,被我一刀砍死了。’一個黃巾士兵出現在女子身后,用腳踹著她的身子拔出了砍刀。
陳到半蹲著,一把接住女子倒下的身體,已經徹底斷氣了,拽住自己衣領的手還緊緊地握著不愿松開。
‘混賬黃巾賊……我師父現在何處?’陳到的眼神變得十分兇惡,掰開女子的手指,緩緩地站了起來。
‘哈哈哈哈!小崽,我都到眼前了,你說你師父還能活著嗎?’黃巾士兵把砍刀抗在了肩上,歪嘴笑著說道,似乎看不起眼前這個還未成年的男子。
陳到深吸一口氣,調整了情緒,全身每一寸肌肉都已做好戰斗的準備,他的視線緊盯著敵人手中的砍刀,打算發力奪下。
‘亂我師父師母者……殺無赦……’”
陳到兩眼緊閉,身體繃得像石頭一般堅硬,雙拳握得死牢,似乎指甲都嵌進了肉里,咬牙切齒,使得原本已經快止住血的傷口又再度裂開。
“叔至!陳叔至!”劉備坐在陳到的床席邊,見他昏睡的樣子有些異常,便伸手搖晃起了他的肩膀,大聲喚道,“你怎么了?醒醒!”
陳到被晃得突然一陣驚醒,用力地呼吸起來,眼珠毫無聚焦地四處張望,額頭上冒出了豆大的汗滴。
“沒事了,沒事了。”劉備舒了一口氣,神情放松下來,微笑著說道,“是不是做了場惡夢?”
“使君……”陳到見劉備坐在身邊,想要爬起身行禮,但身上到處是傷,令他的動作顯得非常吃力。
“不必起來,躺下。”劉備輕輕拍了拍陳到的肩膀,隨后將他又壓了下去,“你身負重傷,就免禮吧。”
“謝使君。”陳到還是抬起胳膊作了揖,說話的聲音聽起來沒什么勁道,“謝使君救了我。”
“不,是你救下了我。”劉備的笑容很慈祥,真心地感激,“醫長說你流了太多的血,能活下來已是很幸運,需要好好養傷,暫且是不能征戰了。”
“屬下無能,未戰勝敵將,只得落荒而逃。”陳到露著一臉的慚愧,軟綿無力地搖起了頭。
“哈哈哈哈,何必自責?”劉備反而大笑了起來,歪斜著腦袋,并不是囂張,而是為此覺得自豪,“我都聽說了,你以一敵二,遭遇偷襲才負傷,此般情景,恐怕只有蠢材才不逃吧?”
“可是此戰……我方可以說是敗了吧?”陳到雖然沒什么大戰的經驗,但對于戰局的結果還是心里有數。
“嗯,至少不算得勝。”劉備慢慢收起笑容,視線不自覺地轉向了別處,可其實他也不知道該看向哪里。
“使君,我覺得袁本初他……或許……”陳到面有愁容、吞吞吐吐,似乎對自己的猜測不是很有信心,“或許會怪罪于我們徐州軍。”
“不是或許。”劉備撐著膝蓋站起來,隨后將雙手擺到身后,邁了兩步,“而是一定。”
……
第二天一早,下了一整晚的小雪停了,輕柔的陽光再次帶來暖意,地面上的積雪比大戰前又多了一些,被照射得很白亮,有些刺眼了。
不出所料,袁紹率領文臣許攸、沮授,武將張郃、朱靈,以及一大隊精兵,氣勢洶洶地沖到劉備一軍的營地。
袁紹帶著一臉怒氣,步伐不快,但邁得很大,腦袋也昂得很高,一副得勢不饒人的樣子;許攸表情冷峻,跟在袁紹的左側身后,看不出他對此行究竟持著怎樣的態度;沮授在右側,略微板著臉,一只手不停地摸著胡須,兩眼望著地面,似乎有些無奈;而張郃和朱靈則走在最后,二人稍稍皺著眉頭,邊走邊探頭張望著劉備營帳的方向,表情卻是毫無戰意。
“劉玄德在哪?”袁紹剛踏進劉備軍營的區域便大聲叫喊起來,“叫他快快出來見我!”
原本的徐州軍見勢不妙,紛紛聚集過來,組成一道厚實的人墻,擋在了袁軍的面前,有的已經手握武器,做好了隨時開戰的準備。
劉備在自家軍營的主帳里,悠閑地穿著外衣,糜倩站在身后,替他系著腰帶,肚子又大出了一些,看來腹中的胎兒發育得不錯。
“夫君,外面有些吵鬧了。”糜倩估摸著就是袁紹前來質問,側臉往帳外看了一眼,神情淡定地對劉備說道。
“嗯,我也聽到了。”劉備整理一下衣領,昂起頭轉動了一下脖子,“倩兒,帳外寒冷,你就別出來了。”
“是。”糜倩微笑著,朝劉備半蹲行禮。
劉備轉身走到帳門處,撩開門簾,歪斜著腦袋向外看去,見徐州軍和袁軍正在不遠處對峙,互不相讓,他撇著嘴角壞笑起來,邁步走了出去。
“來,你過來。”劉備邊走邊抬手招呼了一位正要趕去事發處的徐州士兵。
“拜見使君。”士兵立馬快步走了過來,低頭作揖。
“代我去趟醫療營,找到張翼德和陳叔至,他們重傷在身,關照他們不用到帳外來,安心療傷便可。”劉備胸有成竹地吩咐道。
“是。”士兵收到命令后便一溜煙地跑向了醫療營。
“哈哈哈哈!本初兄,這么一大清早的,何事前來呀?”劉備扯起嗓門,對著袁紹大笑著喊道。
聚集在一起的徐州士兵見自家使君來了,都不約而同地讓出一條道路,劉備昂首挺胸、大搖大擺地走進人群,雖然陣仗小了很多,但依然保持著當年那個大皇帝的架勢。
“玄德起得不夠早啊。”袁紹看到劉備神情傲慢,越發覺得生氣了,“若是曹軍突然來襲,恐怕你還未穿好衣褲便要被斬殺了吧。”
“不見得、不見得,本初今晨氣勢非凡,曹軍見了恐怕會害怕得退避三尺。”劉備單聳起眉毛,走到袁軍的跟前停下了,眼神簡直就像是一把利劍,直刺袁紹的視野,“怎會害得了劉某呢?”
“但我見玄德好像并未對袁某有絲毫畏懼,何來氣勢一說?”袁紹也不甘示弱地反諷起來,同時向前跨出了一步。
“哈哈哈哈,曹軍乃是敵人,立場大有不同。”劉備卻側身往旁邊挪了一步,腦袋卻始終對著袁紹的方向,翹著一邊的嘴角說道,“你我乃一方之軍,劉某也未做虧欠之事,何必要畏懼本初呢?”
“嗯?”袁紹聽得瞪起了眼睛,眉角都抽動了兩下,“玄德還真是厚顏,居然不覺有愧于我?”
“啊——?”劉備裝作一副無辜的樣子,故意拖起長音,雙手作起了揖,“玄德無知,還望本初兄明示。”
“好!”袁紹也不打算繼續客氣,不自覺地甩了下衣袖,“關云長與張翼德大戰數回合后負傷,之后為何將其放走?你可答應過我會了結他的。”
“本初此言差矣。”劉備放下手臂擺到了身后,原地站著,腰板挺得直直的,“關云長被曹軍救走,我也無可奈何呀。”
“無可奈何?”袁紹咧開嘴巴咬起牙齒,完全不信劉備的話,“我聽說你還阻止了帳下將士去取其性命,居然說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