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跑一段之后,終于見到兩個人影,劉備強忍著內心因大難不死而感到的喜悅,卻保持著一個統帥的威嚴,故意不加快馬速。
敏銳的張飛很快察覺到有幾人正在前來,余光掃了一下,遠遠地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終于松了一口氣。
“你還真沉得住氣,居然走得這么悠閑。”張飛學著劉備單聳起眉毛,他已經下了馬,為了保護因受過重傷而身體不如從前的烏騅,一只腳踩在一頭巨大黑狼的后背上,正是這群野狼的狼王,手中握著長矛,長矛的頂端被狼王緊緊地咬在嘴里。
烏騅站在張飛身后,躍躍欲試,前蹄踏著步,隨時準備發起攻擊。
黃忠則騎在馬上,背上的箭筒已經空了,還剩最后一支,正拉在弓弦上,對著狼王身后那幾頭不敢輕易動彈的野狼,雙方正僵持著。
“我似乎高估了你們,竟然和這幫畜生在對峙。”劉備歪斜著腦袋走過來,不屑地數落著張飛和黃忠。
“哎呀,玄德!你還活著啊,這下老夫可放心了。”黃忠感嘆了一下,兩眼卻還直直地盯著狼群。
“二位手下留情!切莫斬盡殺絕!”周倉躍下馬背,一個大步沖到張飛和黃忠的跟前,低頭作揖。
張飛打量了一眼周倉,見他樣貌粗礦、滿臉絡腮、身材魁梧,且以獸皮當衣、赤著雙腳,右手的手肘夾著一把長柄鐵錘,看起來十分怪異。
“漢升前輩,這是不是你說的野人?”張飛向一旁的黃忠好奇地問道,“聽他說話……怎么好像讀過書?”
“哈哈哈哈!元福,一會回城的第一件事便是給你換身衣物。”劉備大笑,隨后朝周倉揮了揮手,讓他去遣走眼前的野狼。
狼群認得周倉,雖說看起來不太服氣,但還是在狼王的帶領下離開了,跑回叢林深處,還剩下半數狼群。
隨后,徐庶和周倉依次做了自我介紹,張飛和黃忠也跟著自報了家門。
“你還真是命大,在這叢林之中也能交上朋友。”張飛往一邊歪起嘴巴,笑著對劉備說道。
劉備沒有回話,驕傲地昂起了腦袋。
“不過……可惜了叔至。”張飛收起笑容,露出了悵然的神情。
這句話也使得劉備頓時沒了好心情,松垮下臉,依然沒說什么,無奈地搖了搖頭,夾雜著悲傷和氣憤。
“你也渾身是傷,我們快回新野吧。”張飛跨上烏騅,調轉了方向,“免得大嫂擔心。”
……
關羽從包裹的邊角上撕下兩小塊布,團了一下塞進耳朵,頓時覺得整個世間變得清靜了;趙云卻時不時地滔滔不絕,只要開口就是一大段,哪怕是自顧自地說著也不厭其煩。
“……云長,跟著我轉左,還有,對于我剛才所說的,你覺得是否在理?”在又一次啰里吧嗦了一大堆之后,趙云扭過頭問道,想詢問下關羽的意見,“咦?云長?云長?這……喂!是往這邊、這邊!”
剛經過一條岔路,關羽塞著耳朵,沒聽到趙云說的方向,跑反了。
……
“夫人!夫人!”夏侯涓興奮地跑進糜倩的臥房,低頭作揖地稟報,即使不穿鎧甲,她也是一身男式的閑服,“使君回來了!”
“好。”糜倩斜靠在榻具上休息,聽到這個消息后便抬起了胳膊,由侍女攙扶著坐起來,頓時覺得有些不對勁,“使君又不是出去征戰,為什么見到他回來你會這么高興?”
“啊?沒、沒有……吧?”夏侯涓有些語塞,突然想起糜倩還不知道劉備在外遇襲的事,這下似乎要穿幫了,“我、我是……”
“你是有什么瞞著我吧?”沒等夏侯涓說完,糜倩就打斷了,皺起眉頭,緊張得站了起來,往前邁出兩步。
“末將不敢。”夏侯涓俯下腦袋,不敢朝糜倩看。
“也罷,不管發生了什么,能活著回來就好。”糜倩走到夏侯涓跟前,托著她的胳膊示意免禮,“使君現在何處?”
……
黃忠帶著徐庶和周倉去了將軍府,供他們洗個澡、換身衣服,今晚也就暫且在此處落腳歇息了。
天氣炎熱外加經歷了戰斗,劉備和張飛也都各自沐浴去了,當然也是為了不讓糜倩看到衣褲如此破爛而擔心,卻想不到夏侯涓的那股興奮勁已經露了馬腳。
劉備獨自待在一間空房里,靠在一個大木桶中,雙手架著桶口的邊緣,閉眼享受洗浴帶來的舒適,徐庶和周倉的到來雖然令他感到欣喜,但也因此而懷念起了簡雍和陳到,這一文一武的兩位忠義之士。
滿身的傷口被溫水泡得有些刺痛,只能輕輕地擦拭,當全身都放松下來,才感到這遍體鱗傷的疼,小幅度挪動都會顯得吃力。
突然,身后的房門被人緩緩地推開了。
“衣服放桌案上,我一會自己穿。”劉備從水中站了起來,雙手握著擦布擰了擰干,一身的傷使得他咬起了牙根。
一只纖柔的手掌撫上劉備那布滿了淤青和劃痕的后背,觸碰著脊梁處一塊面積巨大的青紫,使得劉備下意識地抖了一下。
“倩兒……”劉備很快反應過來,定是自己的妻子來了,他昂起腦袋,以顯得自己很精神,讓糜倩覺得這點傷根本算不了什么,“看來夏侯姑娘還是沒沉住氣,真該讓翼德向你通報。”
“夫君,你看看你,出個門竟能弄得到處是傷。”糜倩溫柔地說道,刻意不讓劉備感到她的心痛,反而帶著一絲玩笑的口吻,“快擦干吧,我替你上點藥。”
“不礙事,何必麻煩。”劉備慧心地笑了,開始擦起身子,“都是皮外傷,沒什么要緊。”
“雖然即將入秋,但氣候依然炎熱,傷口容易潰爛。”糜倩也準備了一塊干凈的擦布,幫劉備擦起后背,“若是化膿可絕非小事,夫君想臥床不起?”
“哦……是嗎?”劉備不再逞強,轉過了身,“那就勞煩夫人了。”
糜倩抬起頭,溫情地看著自己的夫君,腦中不自覺的想起了二人初次見面時的場景;劉備歪起嘴巴笑著,注視著妻子那美麗的臉龐,回憶起重回人間之時的首次相遇。
“善兒可好?”劉備問道,在心里感嘆時間如梭,如今與糜倩已有了孩子。
“一切安好。”糜倩答道,隨后深呼吸一下,借著劉善表達了自己的心意,“就是擔心你。”
劉備甩了甩右臂,將水甩掉一些,隨后撫住了糜倩的后腦勺,輕輕地推向自己的胸口,將她摟在了懷里。
……
第二天午時,劉備和張飛一同出了宅院,往將軍府走去,打算與黃忠、徐庶、周倉商議接下來的事宜,經過這幾日,無論是劉備還是黃忠,似乎都已不適合繼續待在新野了。
“魯肅?”劉備單聳著眉毛,略微低頭看著地面,雙手擺在身后走著,“江東孫權派來的?”
“嗯,曹操雄霸北方、挾持皇帝,且以他的欲望來看,南下已成必然。”張飛側著臉,對劉備說道,如今的他已能聊上局勢了,“與其被逐個擊破,不如聯手與之對抗。”
“似乎……可行。”劉備搓起胡須,點了點頭。
“那一會……”張飛打算將此事與黃忠和徐庶商議一下。
“一會別提及此事。”劉備看出了張飛的意圖,立刻打斷他的話,“我覺得元直很不簡單,先聽聽他有什么建議。”
“劉使君!劉使君!”突然,魏延騎著馬從遠處趕來。
“怎么了?發生什么事?”劉備停下了腳步,轉身問道。
“北門外來了兩位武將,說是找你和張將軍。”魏延跑到劉備和張飛跟前,跨下了馬背,作揖稟報。
“兩位?”劉備和張飛異口同聲地問,隨后相互對看了一眼,心里想到了同一個人,但對這“兩位”又產生了些疑惑,若是關羽攜妻前來,大可沒必要像夏侯涓一樣打扮成武將。
“說是誰了嗎?”張飛瞇上眼睛,不自覺的開始心跳加速。
“關云長和趙子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