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刀微頓了一下,心下暗忖,自己昨夜的尾隨,看來并未真的瞞過了指韻,只是她何時發現自己的行蹤,卻一無所知。
隨即回道:“既然指韻姑娘清楚在下的來意,我也就不再拐彎抹角了。——不瞞姑娘說,姑娘昨夜的行蹤、身份,在下已所知一二,不過姑娘放心,此事我不會向任何人透露,只是——”
“公子有話直說便是,何必吞吞吐吐。”指韻轉過身來,言語神情自與平日里的拂琴之時完全不同,透出逼人的英氣。
小刀反倒覺得自己太過扭捏拘束了,“其實也沒什么,只是想著過來提醒姑娘一句,既然連在下都知道了姑娘的身份,那么這魏家莊里或許也會有其他人知曉。”
“公子是擔心我的安全?”
指韻這話一出,小刀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說不是吧,倒顯得虛偽;說是吧,總覺得有點怪異,當下不置可否,只微微一笑,并不作答。
“小女謝過公子的一番好意,既然公子知曉了我的身份,自然也聽到了我只所以隱身魏家莊的目的,我來這兒本就不是圖著過個安穩日子,而是報我月牙莊滿莊屠戮、滿門被滅之仇,若能得報大仇,便是搭上我這條性命,又為何不可?”
“姑娘此言差矣!”小刀聲音不覺提高了許多,倒讓指韻微驚了一下。
“僅憑姑娘的實力,一旦暴露身份與目的,性命也是不保,又何來大仇得報一說!”小刀目光盯在指韻的面上,停了幾息,又道:“若以在下之見,姑娘想報仇,首先要護得自身安全,立于不敗不地,而后求勝。”
指韻斂去初始的張揚,眉眼微低,似乎又回到彈琴時的樣子,“公子說的是,若是當下便死了,這仇便永遠報不了,只能任由惡人逍遙,徒留遺憾。”
小刀前進了兩步,“以在下所見,姑娘與貴師兄的身份,估計都已暴露,姑娘在仇家的眼里,已經從暗處走到明處,而你的仇家此時卻隱身在暗處,此時此境,對姑娘極是不利。”
“公子覺得我應該如何處之?”
“先離開魏家莊,再徐圖之。”
“離開魏家莊?”指韻頓了頓,“可這天下之大,我又能去哪兒?”
小刀欲再移步上前,終還是將邁出的腳收了回來,“此次來魏家莊,姑娘是主,在下是客,蒙姑娘收留,心中感激,無以回報,若是姑娘不棄,在下在安州城內有處小宅,姑娘可以暫住。”
指韻猶豫了一下,向小刀行了個萬福,“多謝公子,那小女就在公子府中叨擾幾日。”
“若是姑娘主意已定,不妨此時便隨我出發。”
指韻點了點頭,“請公子樓下稍候片刻,容我簡單收拾些隨身應用。”
小刀拱手施禮,退了幾步,轉身下樓,回到房間等候。
“你與指韻姑娘這一通辭行,倒用了不少的時間。”陳決語氣中明顯帶些醋意。
小刀想了想,不免笑了,“不瞞陳兄,我與指韻姑娘本是辭行,但她覺得此地煩悶,突然想前往安州閑逛幾日,只怕要與我同行。”
陳決神色一變,想說什么卻又收住了嘴,最后擠出些笑意,“也是,莫說她覺得煩悶,便是我在這兒多待上幾日,也是要悶出病來,只是這一路,還望小刀兄弟多多照拂。”
“那是自然。”小刀微一凝神,便可以聽到樓上細微的動靜,甚至憑聲音推測出指韻與小竹的動作,還聽到主仆二人時不時的一些對話。
陳決有些坐立不安,前面控制了一下,終于還是站了起來,在不大的客房里踱起步來,一邊也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刻意向小刀說明:“若是快的話,我明日便可趕回安州,最遲不過后日。”突然轉過身來,“指韻姑娘到了安州,不妨讓她住到咱們那去,以免一個弱女子滿街的溜達也不安全。”
小刀笑了笑,“好,我會向她轉達你的意思。”
“不只是轉達,而是盡力邀請她到宅中入住,不管怎樣,咱們在這兒也是住著人家的房子不是?”
小刀點頭應下,不再說話。
沒多時,便聽到樓梯的吱吱聲響,小刀站起身來,來到門前,見指韻與小竹二人從樓上下來,指韻空著手,小竹肩上搭著個布搭,看起來也沒裝多少東西,背起來并不吃力。
小刀突然想起,自己有馬,而指韻與小竹二人,還是要準備輛馬車較為合適,便轉向跟出來的陳決,“陳兄知不知道這魏家莊可以雇馬車的地方?”
未及陳決回話,指韻道:“我們且出去,興源客棧那兒便有馬車可雇。”
小刀點頭,轉身去馬棚中將自己的白馬牽了,與指韻主仆二人一起出了院門。
在院門前,指韻不免回轉身來,打量了下這處宅子。
陳決趁機拱手道:“指韻姑娘一路順風,有什么需要盡管向小刀兄弟開口,不必拘禮。”
“多謝陳公子。”指韻側身回禮。
“不出兩日,我們便可在安州城相見,界時若姑娘有興致,小生可帶姑娘去安州的一些風景名勝之處走走。”
指韻微微笑著,點了下頭,便回轉身來。
小刀牽馬在前,指韻與小竹在后,一起穿街過巷,沒多久,便來到主街上興源客棧。
“請公子在此稍等,小女進去雇一輛馬車。”指韻話音未滿,人便邁步進了客棧大院。
小刀只得在院門口一側牽馬而立,小竹則垂手靜靜地站在一邊,探頭向院內望去。
過了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一輛馬車從側面主街過來,在二人身邊停下。
指韻探出頭來,“小竹,你上來。”待小竹掀簾上車之際,小刀隱隱發現車中還有一位男子,黑面微須,坐在指韻的對面。
“公子,我們走吧。”指韻微撩起車簾,沖小刀道。
小刀點頭,翻身上馬,白馬揚了下蹄,幾步便沖到馬車的前頭,把駕車的馬驚了一下,小刀連忙收疆,白馬才安定下來,緩步前行。
后面駕上的中年肥胖男子,也“駕”地一聲,驅馬趕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