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牽絲王妃

第35章 逗趣打諢

牽絲王妃 之以若 4570 2019-01-12 19:06:05

  永王帶著一眾精衛,一如來時那般浩浩蕩蕩威氣十足揚長而去,楚岸身后跟著大批隨從進了客棧,瞧著這些人的背影,宣統領抬袖擦汗。

  “這番好險。”宣統領道:“我還當要武力鎮壓,刀劍相向,血染長街。這永王竟如此就罷休了。真不可思議。”

  “且等著吧。”肖一嵐將刀利落收進刀鞘:“王爺既未下令,守備不可松懈。”

  宣壹才放下袖子,手臂僵住:“啊?莫非栽贓還分兩茬?”

  “──今夜守備不可松懈。”客棧屋內,祝恤緯也在道:“不止如此,還要加防三道。萬不可掉以輕心。”

  “那是自然。”楚岸著左摯安排好祝恤緯住處,又叫了夜宵送進來。他本沒有吃夜食習慣,忙乎這半宿,倒是怕小棉絮餓著。

  方才祝恤緯那番長篇,著實驚艷了一番。

  掌柜親自領著眾伙計,各自手中端著托盤,上頭全是便于攜帶,油紙包好的各式鹵貨,隔著紙包便能嗅到香味。

  掌柜滿臉堆笑立于門外:“此番多謝王爺。被人壓榨著交重稅上去,家里連添件衣裳銀子都要算計著花,滿月酒都不敢辦。現下可好了,終于翻身了,我們小老百姓終于見到光亮了,這點心意雖為寒酸,還請王爺莫要推辭。”

  這是趁著送宵夜來溜須拍馬,祝恤緯看進眼里,吃茶不語。

  “多謝掌柜。”楚岸再次坦然笑納:“左摯。”

  來收東西。

  祝恤緯:“......”

  這湘安王竟和其他養尊處優傲氣十足的王爺不同。

  往優雅了說與百姓無距離無紈绔子弟慣有的虛架子,往粗鄙了說,便是臉皮夠厚。

  永王送過銀子一臉吃虧相,這幫平頭百姓倒是實打實要送,送都不送一次,少說也來敲三次門了,迎客來掌柜送完了,近次的客棧掌柜又來送,竟一時送不完。

  送完還不算,個個都要感嘆一番王爺真是皇家風范,與百姓沒有絲毫架子。

  湘安王接了這個接那個,滿目和煦溫雅,端的賢王儀態,謙虛無比。

  左摯送走眾人,順道替楚岸關上門。

  湘安王大刀金馬坐下,毫無愧色,道:“落月鎮的鄉親太熱情。”

  攔也攔不住,真不怪我。

  祝恤緯:“......”

  噗──

  茶都笑噴出來。此地無銀三百兩。

  越描越黑是否聽過?

  楚岸一眼看穿小棉絮心事:“行軍艱難,我本就夠慘,若是叫將士跟著我吃土,誰還肯為我賣命?”

  敢情是犒勞隨行軍士的?

  祝恤緯臉色微僵,誠心道:“王爺圣明。恤緯小人之心了。”

  但湘安王還是臉皮厚。第一印象太慘烈,輕易下不了這張面具。

  祝恤緯甚至往深了想過一二,這湘安王怕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將來得圣眷深顧了,從那偏遠之地的涼錕城調回京了,這臉皮怕也是一時半會薄不了。

  何時是個頭?許有了王妃了,有人管束了,能化去一二。

  “好說。你到底年少。本王理解,不怪你。”

  楚岸坦然接過道歉。

  祝恤緯:“......”臉色更黑一點。

  怕是有了王妃了還要更厚。

  “依你看。”玩笑開過,楚岸回歸正題:“賬本在何處?此番黃袍事件未必如此輕易翻過這頁。憑馮懲之不可能吞下大數目的賬目。只怕審起來更難。”

  “王爺可曾派人嚴加看管那馮縣令?”祝恤緯提醒:“可別叫人暗中滅口才好。賬本加黃袍事件,他明顯只是傀儡,背后有人在指使,不一定此番就能審出什么。若是再被有心人弄死,就徹底成了替罪羊。”

  “早已留人盯著。”楚岸慢悠悠接話,“若是有人來毒害他,正好可以順著這藤往上查。”

  祝恤緯點頭,又問:“對了,王爺,可有捉到衍姬?”

  “捉到了。”楚岸道:“先押兩日再審她,那衍姬被抓,想來稷無霜也無法安睡于榻。只守株待兔即可。”

  楚岸遞過去一杯茶,祝恤緯接了,又提醒道:“王爺,方才在屋內,恤緯來不及講的還有一句。”

  “──王爺既提到兵器制造,那王爺可知兵器制造最缺什么?”

  楚岸不假思索:“自然是能匠。”

  “能匠中誰手藝最棒?”祝恤緯追一句。

  “兵詭老人。”楚岸再追,“但是相傳他老人家已經歸西。兵詭之后,還未曾聽說誰的手藝能勝過他。”

  “王爺也說是相傳。所謂兵詭老人歸西,此事當真?兵詭老者在這落月鎮名聲躁躁不是一兩年了,近幾年忽得銷聲匿跡,只用一句人已歸西就全交代了,難道不可疑?”

  祝恤緯二度追問,“他有沒有妻子兒女?如何歸西的?若是尋常病逝,一身絕學可有弟子承接手藝?這些都需要再去查查。”

  連續幾句,祝恤緯一追再追,湘安王與他前后銜接無縫,二人對話聽起來頗為快速。

  不出眨眼功夫,楚岸接話道:“本王即刻去派人查探他的墳,再去尋他是否有妻子兒女,若是尋常病逝,一身絕學可有弟子承接手藝,弟子又在哪。”

  祝恤緯半分認真半分玩笑:“王爺想的這樣周全,恤緯竟覺得自己留下來有些多余。王爺思慮甚廣甚細,已然不需要謀士了。”

  留下來有些多余?

  楚岸:“只少了一樣優點,還真是有些多余。”

  祝恤緯:“......”

  這這這叫人接無可接,某人險些拂袖而去。

  楚岸大喘氣道:“──文我已領教了。恤緯當真是棟梁提挈之才。若是再會些武功,能隨時保護本王,又可自保,不叫本王時刻提著心你會被奸人所害,恤緯便是完美的了,一身優點。”

  祝恤緯:“......”

  湘安王真是叫人又敬又恨又磨牙。

  不止臉皮厚,還口里發欠。

  欠到人想狠狠修理一番,又無從修理,心頭郁結著一口黑氣,那黑氣愈脹愈大,愈脹愈大,竟如日頭下一股明晃晃的泡沫,忽得湘安王后半句話峰回路轉,如虛空中有一根極細的針,噗嗤一扎,滿腔黑氣盡數散于無形。

  可還是有些氣。

  祝恤緯忽得替未來王妃擔憂起來──如此面對著臉皮頗厚又欠又會哄人的湘安王,可怎么是好。

  府里頭定是每日雞飛狗跳,“精彩”得很。

  “恤緯后頭有何打算?若是不想回去,便就跟著我罷。”

  湘安王道:“如何?”

  祝恤緯頂著一口氣:“只要王爺不趕。”

  趕了便有理由在太傅那里頭賴了,是湘安王趕我走的,便死也不再回來。

  一天被氣兩三回,再被哄回來,吃一肚子黑氣,還不能說不能道,因說道了人家也會夸湘安王極會做人,也會做王。

  只有跟著他的人,才知道有多“苦”。

  苦不堪言哪!

  把別人“折磨”地苦不堪言的湘安王一聽便樂了,“成。只要我不趕,你便不走。這可是你說的。等哪日恤緯瞧上了哪家的姑娘,哭著喊著非要告幾日假,要走三書六禮,要把人娶回去,太傅問我,怎的這樣就把人送回來了,是我這外孫哪里有錯處?”

  祝恤緯眼睛瞪得溜圓。

  方才的黑氣又脹起來了。

  誰要娶姑娘了?

  八字還沒一撇了,他還尚未及冠,尚未及冠!早得很!早得很!

  “本王便說,你家恤緯趕都趕不走。現下是必須要趕了,本王痛著心也要趕。”

  “為何要趕?”

  “因為這孩子一心系社稷,查貪腐,獻良策,提上議,日不能寐,夜不能安,殫精竭慮,晨兢克勵。本王實在過意不去,該放你幾日假,叫你去做自己想做的。”

  “老太傅定是會說,那是他該做的,王爺莫要夸贊太甚,免這孩子心頭膨/脹起來。”

  祝恤緯盡力忍耐著,壓著火違心道:“我可沒這么好,王爺給恤緯扣高帽了。”

  “我就是要給你扣高帽子。”湘安王兩眼笑瞇瞇,“少年天性如何明媚耀眼都不過分。不過是夸了你兩句而已,”

  夸了你兩句,而已。

  順帶損一損,反正放著便是要拿來損的。

  祝恤緯不想對湘安王冷臉,知道他并無壞意,想把氣氛轉一轉,提醒一番。

  “王爺此行落月鎮辛苦兇險,背后之人既然出了第一招,就怕還有后招,王爺身邊很需要有高手護衛。”

  楚岸點點頭,兩句便崩了,“那是自然。恤緯不會武功,平常記得跟我緊些。”

  不會武功。

  平常,跟我緊些。

  祝恤緯腮幫里鼓的全是氣,“那便多謝王爺了。”

  “言謝就不必了。”湘安王道:“太傅那一層自是不必再提。我本就該護著他的外孫。且我還差你一趕。有生之年,若不趕一次,豈不虧了?”

  那趕,便是指的祝恤緯日后娶妻耽擱的幾日。

  祝恤緯咽下血淚,被噎的口不擇言,“王爺,恤緯還小......趕,趕明再趕。不是,不趕明。不趕,也不是不趕。總之王爺,到時候再說吧。”

  “都已經頂門立戶了,能成謀士了,能出謀劃策了。”

  湘安王笑容慈祥,總結三個字。

  “──不小了。”

  祝恤緯在心里尖叫,你能不能不說話了!

  官大一級壓死人么!

  “啟稟王爺。”左摯在門外輕聲道:“有人求見。”

  祝恤緯如蒙大赦,長呼一口氣。

  總算有其他事能茬過去了。

  “何人?何事?”楚岸,祝恤緯兩人對視。

  現已深夜,誰會來?

  “王爺見了便知。”左摯答道。

  “夜已深,王爺還請歇息。”祝恤緯識相退出。

  待門重新打開,來人揭掉面紗,楚岸驚奇:“邵冼!你不是跟著邵郁?為何你自己跑回來?”

  連邵冼也回來了?六寶亦被派去盯梢瀟九兒,那郁兒身邊只剩下了五寶和七寶?

  “王爺,請拿好。”邵冼遞過來一個賬本樣書冊,“這東西是真是假,還請王爺鑒別。邵將軍吩咐回來的。”

  “你獨自去了歸鳳莊?”楚岸提了音量道:“還是有人跟你?”

  “歸鳳莊雖守衛嚴密,卻不是刀山火海。我自己足矣。”邵冼答。

  “那郁兒身邊可還有別人?”

  邵冼老老實實,一絲拐彎都無,道:“有的。有小月和紫契大夫。”

  楚岸登時變了臉色,一介女流,一個大夫,聊等于無,卻不是聊勝于無,“五寶和七寶呢?”

  左摯極會看臉色,摸摸鼻子,“五寶一直在幫我們,他攔住了康平王,還掉包了栽贓王爺用的黃袍,并沒有出來玩,好好在執行邵將軍令。”

  “也就是說郁兒身邊沒有人了!”

  楚岸“啪”一下拍了桌子,掌力竟將棗紅桌子上一應茶杯震倒,茶湯滾出來,淅淅瀝瀝滴落下地。

  并沒有震碎那般邪門。

  “七寶呢!”楚岸何其聰明,一下子便猜到了七寶現身何處,“七寶,別藏了,出來!”

  “我在!王爺,您叫我?”七寶趕緊丟了一堆栗子皮松子皮瓜子皮,腳勾著屋頂,從房檐倒出一個腦袋來。

  楚岸腦中轟然一響,整張臉都白了。

  他多奢望,自己猜錯了,若還余一個七寶在邵郁身邊,也不致叫他脊背如爬滿冰蠶一般寒涼。

  左摯揉揉腦門,頭疼。

  邵冼饒是再樸實些,也明白了一二分,撓撓后腦勺。

  “郁兒把你們一個兩個三個四個全部派來保護我,萬中有一,邵郁有了危險該要如何?”

  楚岸吼了這一句,屋內竟是四寂無聲,眾人皆低頭。

  湘安王竟是一絲猶豫廢話也無,徑直點兵要連夜出發去尋人,邵冼、七寶也翻身上馬。

  迎客來客棧才消停了半分,又開始有了熱鬧人聲。

  宣壹本還在閉眼小憩,聽見聲響一個打挺起來,沖過去勒住楚岸戰馬韁繩:“王爺!這般風風火火是要去哪兒?”

  明日若是康平王或者永王來找王兄敘舊,或是另有他事,可如何是好。

  “一切皆去找祝恤緯。”楚岸并無心思多與這耿直憨厚宣壹解釋,目光冰冷不容拒絕:“若是再有大事,皆等我回來!”

  宣壹并沒有多欣喜,仍舊拉住韁繩不肯松手。

  “天榻下來。”楚岸撥開宣壹手指:“本王也要走。讓開。”

  肖一嵐出現在馬后,很想把自己眼睛蒙起來。

  為何這般依依不舍,又這般丟人,還真當自己是姑娘。

  姑娘家顧及矜持,都不會死死黏糊。

  “王爺可是許諾會帶我和肖統領走。”

  宣壹雖腦袋不怎么會轉彎,卻有眼睛會看。昨晚三位皇子表現各自對比,日后追隨哪個,他已有了主意。

  “自然。本王說過的話,一諾千金。”

  楚岸轉手奪了韁繩一勒,胯下戰馬揚起前蹄敞亮嘶鳴。

  宣壹還要湊過去,被肖一嵐猛然拉開:“不要命了你!”

  數十影衛兵早跟在楚岸馬后,不出片刻功夫,卻連黑影都尋不見。

  “王爺是中邪了?”宣壹到底是武官,并沒有被馬蹄嚇破膽,卻頗為不解,“趕著去救火還是打架?黑面玉剎的,臉色忒嚇人。被污蔑黃袍加身尚且在笑,那般胸有成竹。如此說是救火卻不帶水,說是打架又不帶你我。”

  也是想不通。

  肖一嵐看著夜色中一點,半晌才道:“湘安王可曾納妃?”

  宣壹一頭霧水:“還未行冠禮。也未聽說有湘安王妃。倒是聽說圣上給說過幾個美人,都被說太丑擋了回去。圣上為此頭疼許久,以為三皇子想要天仙。”

  “美人如何能丑?”肖一嵐夜色中握著劍柄:“只怕原因有二。湘安王或許不愿娶妻。”

  “那何為二?”宣壹虛心求救。

  肖一嵐卻早已轉身,鎧甲斗篷被風卷起來:“二需要你去當面問他。”

  “──啊?”宣壹眨巴眨巴眼睛:“方才我倒是問了。那眼神像是要吃人。我可不愿再觸第二回霉頭。目光都能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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