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有人知道她四年前的過往。南淵員工資料上有關她的那一頁記錄的是她在國外三年的經歷。
可是顧言欽就這么輕易的將話題轉到了與之前聊天內容毫無關聯的H大。這不得不讓她懷疑——
“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我收到了學校寄來的百年校慶邀請函。”然而顧言欽只是接著他自己的話題說道,“在這次百年校慶上,學校將會就四年前的那次意外事件進行說明希望當事人能夠出現在大會上對當事人進行道歉。”
他頓了頓。
“四年前,我在H大讀大三。”
顧言欽的眼神里沒有同情可憐,也沒有嘲笑諷刺。他落在她蒼白臉上的目光淡淡的,他陳述著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事實。
他不過是在告訴她:他認識她,早在四年前,包括當年轟動全校的那件事情,他也知曉。
可是認識又如何?知道又怎樣?
“意外事件?哈哈,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真相是什么,又何來的說明與道歉?”
梁錦儀嘲諷地笑道,語氣里流露的蒼涼似乎那些場景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顧言欽,你不會是想勸說我去參加百年校慶去聽那些人把當年的事情當笑話講一遍之后接受他們虛偽至極的一聲道歉吧?你何時也會多管閑事了?”
那些痛苦的烙印之上終究是長出了利刺,每每談及,言語便是傷人傷己。
但是顧言欽的臉色沒有因為她鋒利的話語產生絲毫改變。他的眼底平靜深幽,仿佛當年的事情無論多么轟動多么令人震驚他都毫不在意。
所有人都把她當做一個笑話,就連她自己都這么認為,然而他卻對這出好戲沒有任何興趣。
她以為他會生氣。
但是他沒有。
“梁錦儀,記住當年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顧言欽如是說著,再一次合上他幽深的眼眸,“今天的這份合同你簽下了,希望你,不要后悔。”
“不會的。”她回答的很堅定。
不會后悔的。
梁錦儀發動了車。
二十分鐘后,梁錦儀開進了小區車庫,尋了個停車位將車停好。
梁錦儀將鑰匙交還給顧言欽。
“再見。”
“……再見。”
簡單到極致的告別。
回到家,在客廳里,她看到了坐在沙發上敲著電腦的梁錦諾。
“我回來了。爸媽呢?”
“有些累,回屋休息了。你呢,談的怎么樣?那個沈翊沒提什么過分要求吧?”梁錦諾關心地問。
“沒有。我也有點累,先回屋了。”
梁錦儀走了兩步,忽然轉過身再次開口道:“哥,四天后H大百年校慶這件事,你是知道的吧,其實,不用瞞著我的。”
梁錦諾錯愕,看著她回身進了房間后,他拿起手機打開那條導師十分鐘前才發來的聊天框里的校慶邀請函。
回屋打開電腦,梁錦儀點開了H大官方網站,目光掃過首頁關于百年校慶的宣傳圖片,便將光標準確挪動到毫不起眼的登錄那欄,猶豫了許久,點擊。
輸入學號。
輸入密碼。
即使過了四年,她都沒有忘記這些數字。
只是抱著嘗試的心理,卻出人意料的,登錄了進去。
個人頁面的郵箱處顯示了四封未讀信件。一封退學申請成功通知,一封退學后個人信息注銷通知,一封注銷失敗通知,以及最后一封,發于七天前的被命名為“邀請函”的郵件。
邀請函的內容無非是百年校慶,至于其他的與顧言欽所說無異。
“四年前,我在H大讀大三。”
她想起顧言欽說的這句話。
關閉了郵箱,退出了個人頁面,鬼使神差地在主頁搜索欄輸入了“顧言欽”這三個字。
搜索到的結果欄第一條顯示的是“H市第七屆大學生攝影大賽”。
梁錦儀點擊查看。
“恭賀我校藝術學院攝影專業二年級學生顧言欽榮獲H市第七屆大學生攝影大賽一等獎——點擊查看獲獎作品。”
藝術學院攝影專業?她本以為只是同名同姓,然而登記照上的人真的是顧言欽——不茍言笑,成熟穩重。
梁錦儀驚訝地戳開獲獎作品。
圖片中的女孩側對著鏡頭抱膝坐在湖邊草地上,她抬頭看著太陽的方向,破曉的晨光傾注在她蒼白的臉上,她的眼睛空洞如枯井般失去了光澤,唯有眼角沁出的淚珠好似榨干了井里最后一滴水,將落未落的閃著光,盡管如此她的嘴角仍噙著一抹令人動容的淺笑——隨著這張照片定格了時光。
“這是……”
莫名的熟悉感讓梁錦儀放大了照片。女孩的臉清楚地呈現在她眼前。
“這……這是……我?”
怎么會是這個場景動作……
梁錦儀汗顏。她還記得大一那年為了演好話劇里悲情的女主角,她跑去H大北名湖邊醞釀了好久的情緒才有了感覺。沒想到竟被當年的顧言欽捕捉到了鏡頭拿去參賽,取名為《逆光》,居然還拿了一等獎?
“面對希望,逆著光,感覺愛存在的地方,一直就在我身旁。”梁錦儀輕輕念著作品名下方取自孫燕姿《逆光》歌詞中的這句話。
如果照片的主角不是她,她一定會認為它絕配照片的情景。
但現在她只感覺有些好笑。
大一的時候她曾收到了來自藝術學院肖像權授權合同,說是希望用一張拍攝了她的作品參與攝影大賽,當時她并沒有多想便簽下了字。
梁錦儀看著這張照片,指腹在屏幕上摩挲著自己年輕的臉。某一天她曾在H大生活過的痕跡被另一個人記錄定格,時光依舊,那些青春的記憶從未遠去。
原來顧言欽很早就認識她,在她大一那年。
順著滾動條向下,那些關于顧言欽的搜索記錄無一不是他攝影方面的各項成就展示,而他的每一個作品都能觸動人心。
顧言欽是一個天生的優秀攝影師。她看的出來,攝影是他所熱衷的,因為熱愛,所以他能將每一個作品完美的呈現在大眾眼前。
梁錦儀關上了電腦。
現在的他似乎沒能繼續他的夢想。
至于其中的緣由,她并不好奇。
每個人都有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往去逼迫著自己做出不同的選擇。
正如她之后出了國。
就像他最后去了南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