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晴腦子里一時紛紛閃過許多主意，但面上仍是平靜地道：“我們閨閣女子，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連上街都難得，更別提游歷山水了。妹妹日后也是做當家主母的，沒得說這種瘋話。”

　　雪瓊抬頭深深看她一眼，直看得雪晴心驚膽戰，方才微微一笑，道：“大姐姐教訓得是，我記下了。”

　　接下來的路，兩人再無二話。好在那靈譚寺并不算遠，走了一炷香功夫也就到了。

　　雪晴跳下馬車，只見這靈譚寺離大街不遠，處在一個偏街上，寺中隱隱傳來吟唱經書的聲音，頗有點鬧中取靜的意思。

　　正當雪晴舉步打算往里走的時候，突然看見里頭走出來一個人，白衣飄飄，姿容俊雅，一臉笑容迎了上來，不是別人，正是蘭亭。

　　蘭亭沖竇氏躬身行禮道：“吳夫人好。”

　　竇氏對他十分客氣，忙虛虛扶了他一把，笑問道：“蘭公子也來上香？”

　　蘭亭點點頭：“我聽說這寺里有佛祖舍利，便來瞻仰一下。不想這么有緣，倒是遇到了你們。”說著又向雪晴和雪瓊施禮道：“吳大小姐、吳二小姐安好。”

　　雪晴皮笑肉不笑道：“托您的福。”

　　雪瓊則是淡淡還施一禮，并不言語。

　　眾人這才依序往里走，蘭亭跟在竇氏身側，一路與她解說這寺中的風景，一邊帶路，竟似對此間情形十分熟悉。

　　雪晴看他的樣子，總覺得不太對：蘭亭絕對不是第一次來。竇氏是后院摸爬滾打過來的人，豈會看不出，不過也是隨著他、保全他的面子罷了。只不知這蘭亭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說著也就到了舍利塔，那塔中供奉的據說是佛祖的一段指骨，用玉盤乘了，放在高高的神龕上受人供奉。

　　竇氏讓奶媽帶了耀哥兒出去玩，自己跪在舍利前虔誠地叩拜。雪晴跟著拜了一番出來。

　　竇氏自去尋耀哥兒，雪晴跟她說了一聲，便帶著新芽和嫩草準備在這寺里轉轉。一抬腿突然想起來有事忘了問竇氏，便對嫩草道：“你去問問母親，午飯是否在寺里用呀？”

　　嫩草得了令，便蹦著下去了。

　　這邊雪晴帶了新芽沿著舍利塔一路往外逛。這寺因建在城中，所以地方并不大，樹林什么的都少，唯有后院有片竹林，看著倒還不錯。雪晴便想去那兒坐坐。

　　才剛走到近前，并聽里頭有人出聲道：“我猜你就會到這兒來。”

　　根本不需要用眼睛看，光聽聲音，雪晴便知道，里頭的那個，肯定就是蘭亭。

　　果然，竹林里緩步踱出來的正是蘭亭。這大冷的天，他居然還搖了個扇子，一股騷包氣質鋪面而來。

　　雪晴好笑地睨他一眼，問道：“蘭公子也在啊，好巧！只不知這寒冬臘月的，這么一會兒工夫，你是在哪兒買的扇子？”

　　蘭亭臉色頓時一僵，繼而可疑地紅了起來，把扇子一折，塞在身后為學的手里：“你先下去吧，上院門口候著去。”

　　為學深深低下頭，來努力掩飾自己滿臉忍不住的笑意，一面還得強裝正常地接過那扇子，保持穩定的步伐走到院門外站定，終于忍不住對著墻壁無聲狂笑。

　　同樣被遣出來的新芽好笑地睨他一眼，問道：“你們公子今日怎么怪怪的？大冷的天扇扇子，也不怕著涼啊？”

　　為學伸頭偷瞧一眼院里，見蘭亭與雪晴二人正在竹林邊的小亭中坐談，隔得有點距離，也聽不清說的什么。那想必自己這邊說什么，他們那兒也聽不到。

　　為學這才放心地轉過頭來繼續八卦：“哎呀，那都是兩位孟公子教的。那個北將軍家的孟復公子，是秦樓楚館的常客；川蜀太守家的孟瑤公子，則是人品風流放蕩不羈。他們兩人一聽說公子今日要來此見你家小姐……”

　　為學話一出口，便知說錯了，忍不住抬手照著自己的嘴輕輕抽了一下：“叫你多事！”

　　新芽看他小小年紀，口齒伶俐，性子活潑，便有些喜歡，此時見他舉止，更覺好笑，不禁用手帕子遮著嘴，輕輕笑了起來。

　　為學只覺得面前千樹萬樹的桃花綻放，那千萬樹桃花湊在一起，也不及面前人的笑靨美麗。當下臉一紅，口齒再也伶俐不起來了。

　　倒是新芽好奇，問他：“那兩位孟公子跟你家公子說什么了呀？”

　　為學紅著臉，微微低頭，接著說道：“他們二人一致認為，扇子是最能體現我們家公子風度氣質的東西，大冬天的都扇不離手，足可顯得我家公子是文化人。女孩子就喜歡這樣的，叫什么謙謙君子淑女好俅。”

　　“呸！”新芽輕啐一口：“這種混話，你家公子居然也信？”

　　為學為難地搓搓手：“我家公子是第一次做這種事，難免心中忐忑。那兩位孟公子說得信誓旦旦十分逼真，我家公子不由得不信。唉，這也是吃了沒經驗的虧啊……”

　　新芽被他逗得，又要忍不住笑，到底不敢太放肆，于是掩飾性地咳一聲，假裝去看那庭院中兩人如何了。

　　院中，雪晴看著蘭亭遞過來那朵湛藍的鮮花，不禁又驚又喜：“好漂亮！你是打哪兒摘的呀？”

　　蘭亭見她高興，心中也自欣喜。笑道：“這是蜀地特產的藍花楹，本是四月間才開的。我的一個好友，最喜歡做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他找了個天坑，坑中四處放置火盆，將這藍花楹的樹移了進去，居然真的開花了。我瞅著這花特別，又是大冬天的稀罕，所以用冰盒乘了幾朵帶回來了。喜歡嗎？”

　　雪晴初始聽他說這藍花楹的故事，聽得十分新奇有趣。誰知他竟突然問出這樣的話語來，委實讓人不知如何作答是好。當下微微一笑，道：“女子們對于花都是喜愛的，何況是這么漂亮的花？我自然也不能免俗。”

　　蘭亭見她四兩撥千斤便將這個問題給擋了回來，嘴角的笑意忍不住更加深了一些：這才是自己看上的人啊，聰明伶俐，狡猾無比，活脫脫一只披著白兔皮的小狐貍！當下也不拆穿她，只笑道：“你喜歡便好。我那朋友還說，這藍花楹其實挺好養，有水有溫度也就夠了。你回去后不妨拿溫水養起來，這花還能開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