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記不記得伊世靜向你說過一句話?」董斷紅看著窗下走動吵嚷的人群,忽然冒出了這么一句話。
「敵人,是最親密的知己。」卓夫人起身,站立到他的身旁,微笑道:「是不是指這句話?」
「你能明白這句話的含意?」
「是。」卓夫人回答著:「因為一個真正對手的敵人,了解你的一切行止舉動,甚至此好朋友還清楚。」
這是不是一件很可笑的事?
朋友竟然沒有敵人了解你?
「妳知道柏青天現在正在做什么?」
「守著云玉觀音?」
「他不是那死守的人。」董斷紅淡淡一笑,道:「他是屬于攻擊型的防守。」
柏青天的原則是,在對方出手以前先砍斷他所有可能的行動。
「所以他現在一定抱著云玉觀音,在追查這座雕像的許多來源和背景。」
董斷紅的眼中有一份激賞,道:「一年,只要你跟著我在江湖一年,必然可以成為得力的助手。」
卓夫人的臉頰紅了起來,眼眸卻是一份欣喜,道:「你已經有把握能擊敗李嚇天?」
只要擊敗李嚇天的妙峰山之役,才會有往后的一年。
董斷紅沉默了,好長好長──
「沒有!」董斷紅的眼皮在跳動,聲音也是有著從來沒有的嚴肅,道:「如果你知道他正在做什么,你一定不會問這句話。」
李嚇天正在做什么,會令董斷紅這么擔心?
「他把兒子送入天牢和江別酒住在一起……」
「這……很可怕?」
「是。」董斷紅在嘆氣,眼眸中卻有一絲尊敬,道:「世間只有親情對一個將死的老人,是最珍貴的寶物。」
卓夫人明白了。
李嚇天的兒子會軟化江別酒,而那位「天下捕頭」必然也可以得知想知道的消息。
「難道你沒有辦法防止?」
董斷紅笑了,輕輕的說著每個字:「當你有一天對手越來越少時,便會了解高峰頂上的孤寂。」
在高峰上,恐怕連云、連風都是寂寞的吧?
卓夫人不太能了解,但是她勉強可以體會。
就好像,夜半風寒時,一個人獨行。
有一點點蒼涼,也有一點點落寞。
看前方,只有黑暗的冷風沒有人影。
回首,只有自己拉得老長的影子躡在后面。
「你相信我有一個可笑的念頭?」董斷紅有點譏誚的笑了,道:「如果,連李嚇天都打敗不了我,退隱算了。」
卓夫人看著他側臉的面龐,后端的天空只有一朵云緩緩的浮出翦影而來。
她忽然想起前天入鎮時,在車廂內看見飛游的鳥群。
那時她覺得董斷紅是個呼喚風云的人。
如今呢?
是不是因為落寞的語氣,讓他看起來有點出塵的味道?
她甚至可以想象到,董斷紅戴系的方巾,一襲布衣云游四海的模樣。
「不,我不要你變成那樣。」卓夫人的反應讓董斷紅有點吃驚,也有點感動,道:「你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是一個和自己對抗,每天都要超過自己的人。」
最困難的敵人,就是昨日的自己,這是卓夫人想說的話。
董斷紅哈哈大笑了起來,意氣風發著:「可能是在房子里待悶了,出去走走吧!」
董斷紅帶著卓夫人一出門,便直接往鎮外走。
韋燕雪在冷笑。
果然正如柏青天所估計的,到了第三天已經不能不行動。
而且是往林家莊的方向。
董斷紅和卓夫人進入了林家莊,半個時辰后韋燕雪又看他們走出來。
那個林百天甚至送到了莊口,百般作揖。
韋燕雪冷笑了,想起了昨天林百天的話。
「那件家丑……唉!怎么說?」林百天急得搔頭,支吾著道:「我只有一個不成材的獨子,他……有一天酒后亂性,辱污了一名婢女,這……原本不是大事……」
在那個時候,的確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偏偏隔天好巧的是那丫頭的家人來探望,便是一五一十的哭訴著。」林百天搖頭嘆氣道:「那個不肖子在人家的責問下,一口氣殺了人家夫婦倆。」
柏青天冷冷的回了一句,道:「一定還有更大的事吧?」
韋燕雪永遠記得,昨天林百天那張老臉變綠的模樣,道:「這……這……除了送座云玉觀音給伍拾楓外,最主要的是請他弄一份證明文件……」
「什么文件?」
「呃!那對夫婦和丫頭都得了急病死亡……」
好狠,連丫頭也一并殺了了事。
好一招殺人滅口。
柏青天那時抑制韋燕雪殺人的沖動。
因為他相信姓董的一定會來找這個林老賊。
果如所料,韋燕雪看著董斷紅和卓夫人往鎮里去,冷嘿嘿的找上正要折入宅門內的林百天。
「大莊主,好有禮。」韋燕雪冷笑道:「恐怕我們捕頭侯爺都沒得這份榮幸。」
「不……不……韋爺,你誤會了。」林百天急急搖手說明道:「方才那位董爺只是生意上的朋友。」
生意?
韋燕雪雙目一寒,道:「很好,我想這個世界上有你這種敗類,實在是人類的不幸。」
囗囗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