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竹屋談話
竹屋從外面看起來不大,里面卻十分的寬敞,其中最惹眼的就是一個用玉石砌成的圓形浴池,足可容納十?dāng)?shù)人之眾。
阮梓寧蹲在池邊,隨手撥了撥池水。
出乎意料的,觸手溫涼,并沒有想象中的冰寒。
她唔了一聲,才側(cè)頭朝負(fù)手站在一旁的蕭璟道,“你先去吧,我在這兒等著。”
“去哪兒?”蕭璟收回了四周打量的目光,淡淡反問。
“你不是要來柳府辦事嗎?我都想辦法給你騰出時間了你不去?”阮梓寧問。
蕭璟瞥了她一眼,語氣涼涼,“柳府五步一暗衛(wèi),十步一暗哨,你以為我能去哪兒?”
阮梓寧一愣,連撥水的動作都停了,“我沒記錯的話柳府以商起家,了不起就是個稍微有權(quán)勢一些的商戶,府中戒備怎么會如此森嚴(yán)?”
雖說一般的高門望族府中也會養(yǎng)暗衛(wèi)之流,但畢竟身份地位在那兒,而柳府,卻不過是個商賈之家。
時下士農(nóng)工商,商人排在最末,如柳府這般,已經(jīng)算是不同尋常了。
阮梓寧嘴唇輕抿了起來,眸光轉(zhuǎn)淡。
她想的還要更多一層,眼下阿叔失蹤,不管是林昭當(dāng)日所言,還是從韓子臣的言行來看,阿叔的失蹤與柳府脫不開關(guān)系,保不齊人現(xiàn)在就還在柳府之中。
她答應(yīng)林昭的邀請來柳府走這一遭,也是想自己來探一探柳府的虛實,看有沒有可能得到阿叔的下落。
可真要如蕭璟所言,只怕想要在柳府中行走,難!
蕭璟仿佛沒有察覺她微變的臉色,仍舊負(fù)手站著,臉上甚至還帶上了淺淡笑意,似閑話家常一般,說出的話卻令人震神,“柳家是商賈之戶不假,但在短短幾年之內(nèi)成為江南商會之首,手握江南七成食糧,你覺得這還是普通的商人嗎?”
“江南一貫有天府之國之稱,每年糧食產(chǎn)量能占我大秦三成之多,而柳家卻獨(dú)占了江南糧產(chǎn)七成,”蕭璟沒看她,僅停頓了一下就繼續(xù)道,“眼下江南水患,百姓流離,災(zāi)民不知凡己,糧價卻一漲再漲,你說,要是糧價一直不跌,而官府賑災(zāi)糧又不足,你說會怎樣?”
“餓殍遍野,災(zāi)民生亂。”阮梓寧緩緩答道。
“若是朝廷無力,偏偏這個時候又有人站出來遍散家財,以糧救民,又會怎樣?”蕭璟繼續(xù)問。
“江南百姓民心所向,恩情重如山。”阮梓寧答道,眉頭卻皺了起來。
“那若是這戶人家本就極得民心呢?”蕭璟語氣和緩。
阮梓寧眉頭皺的更緊,雖然蕭璟看似前言不搭后語,問得十分隱晦,但阮梓寧是什么人?前世出生政治世家,耳濡目染之下該有的敏銳一點(diǎn)都不少。
蕭璟僅僅只起了一個頭,她心思百轉(zhuǎn)之下,腦中已經(jīng)浮現(xiàn)出了一個答案。
江南水患,朝廷派人為賑災(zāi)而來,而飛翎衛(wèi)的最終目標(biāo)卻是淮安陳家,或者說是整個江南道。
大秦立國不過二十余年,根基尚淺,天府江南雖然是最早對如今的蕭氏王族俯首稱臣的,卻也是勢力保存的最為完善的地兒,朝廷一直對此處虎視眈眈,卻因為種種原因插不進(jìn)去手,眼下陳家勢大,朝堂半數(shù)士子皆處于陳家門下,更不用說江南本地,如此下去,就算陳家不入朝,但當(dāng)今又如何能容?
阮梓寧抿著唇,突然一笑,“我不過一個鄉(xiāng)野仵作,沒那么多大見識,你說話藏藏掖掖的倒是聽得我一頭霧水,頭疼。”
蕭璟看著少年一臉苦惱的樣子,嘴角勾了勾,眸光清遠(yuǎn),“你說,誰是柳府的依仗?”
“什么依仗不依仗的?我聽不懂,你別為難我。”阮梓寧打定了主意裝傻,眼下江南局勢不明,就算飛翎衛(wèi)厲害,但陳家也不是好惹的,真要打起擂臺誰輸誰贏還說不定,她只想護(hù)家人周全,沒必要卷進(jìn)這些麻煩中來。
“是嗎?”蕭璟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突然笑了,如玉山化雪,“青衣判官,能辨死人言,怎么就聽不懂我的話了?阮氏梓寧,你很聰明。”
聽著他口中的青衣判官四字,余韻非常,似放在嘴邊咀嚼,阮梓寧從來不知道自己這么怕聽見這個名頭,明明從前還沾沾自得來著。
還有,她不過一個鄉(xiāng)野仵作,到底是哪一點(diǎn)入了這位的眼?
阮梓寧沉默了一會兒,才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十分虛偽的笑,“不聰明不聰明,糊涂過日子而已,指揮使謬贊了。”話落閉嘴,半個字都不肯再說。
“那蛆蟲……”蕭璟與她相處了一些日子,知道她是什么脾性,當(dāng)下也不惱,只轉(zhuǎn)而提起了另一件事。
“蛆蟲怎么了?”阮梓寧還是憋不住開口。
“你知道它的來歷吧。”蕭璟淡淡道,語氣肯定。
阮梓寧沉默。
“晉南獨(dú)有的噬尸蟲,”蕭璟直接點(diǎn)名了來歷,“你方才沒直接說這是什么蟲,想必也是知道了其中的厲害關(guān)系不敢說吧。”蕭璟依舊語氣淡淡,卻讓阮梓寧的一顆心直接沉了下去。
她要收回方才的話,這人哪里是三高五好的正直青年,分明就是黑心黑肝壞到了骨子里。
她沒想到蕭璟的觀察力居然如此強(qiáng),她也實在是想不出自己哪里露了破綻,阮梓寧一吸氣,干脆一點(diǎn)頭,“沒錯,我認(rèn)出來了,但并不確定,所以沒說。”阮梓寧笑臉盈盈,“只是我很好奇指揮使你是怎么認(rèn)出那蟲子的?江南的天氣并不適合噬尸蟲的生存,我也只是在古籍中知道有這種東西的存在。”
“自然是親眼見過。”蕭璟淡淡答道,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稍冷,但眸中一閃而逝的黯淡還是被阮梓寧捕捉到了。
這種神情,阮梓寧皺了皺眉,下意識的想跟著問下去,卻被蕭璟的下一句話給堵了回來,“你也是親眼見過的吧,五年前,李氏滅門案。”
話音落,阮梓寧身體徹底僵住。

九蕭
阿寧:真是闖了鬼了! 阿璟幽幽一笑:信不信我可以算出你昨天吃了幾顆米? 阿寧木然:我現(xiàn)在跑還來得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