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影的外婆突然離世，親戚朋友一時起哄，說著梁影的閑話，說老人臨了，想見她一面，卻聯系不到她。老人在世時對她多親厚，她現在飛黃騰達，就六親不認，親戚里和她平輩的兄弟姐妹也不帶一帶，你們兩老就慣著她，給慣出的毛病，見著人也不愛搭理，現如今，老娘真真要死不瞑目了。老爺子聽了這話氣不打一處來，脫了鞋就往不肖子頭上一陣砸，混賬東西，凈說些狗屁不是的玩意兒，當初在你媽肚子里就真該弄死你。

　　過年也不見得回來一趟，你媽要咽氣就巴巴往回趕。

　　一大堆人看到老爺子發了火，幾個子女都扯著他。“大哥也是大人了，好歹顧及一下他的臉面。”

　　撒手，你們都是一丘之貉。說什么阿影，不帶你們子女出頭，我記得阿影小時候你們買的零嘴都是偷著緊著自己的兒女吃，可沒有分給阿影一星半點。你們的兒女砸破學校玻璃，掰斷鄰居水龍頭，往男廁所扔石子等等，惹的禍事都推給阿影，阿影從小就在你們的磋磨中長大，對你們沒有好臉面也是應該的。現在因為她有了成就，就緊巴巴的上趕著，還要臉不要。

　　爸，話怎么說的這么難聽，我們也是想盡盡長輩的責任，畢竟她現在沒爸沒媽的，血濃于水啊。

　　放屁！當時你們怎么沒想想，自己是阿影的叔伯嬸娘。你們今天回來我就知道不光是送你媽一程，這心里面可勁癟著壞呢。

　　爸，我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

　　好！今天當著你媽的靈前，摸著心把這句話再說一遍。老爺子把人都拉到大廳里，棺木里躺著安詳的老太太，因著眾人心中都有盤算，此時看著老太太遺容不免心里犯怵。無一人敢把之前的話說一遍，大廳里寂靜無聲，眾人都收斂氣息，低頭不語。

　　老伴啊，瞧瞧這一群人，從小到大被你捧在手心里，實在是不值得啊！

　　記得你生老大那會兒多高興啊，唯一一個男娃，被你寵的是無法無天。

　　老二，上小學得了一場大病，可把你急得，天天三更天起來給她熬中藥，連續熬了一個月，病才好了。

　　老三，老四是一對雙生子，當年，有錢人家沒生育，愣是要給錢領養回去，你給拒絕了，說再窮也不能賣兒子。

　　老五，是最小一個丫頭，是你的心尖子，也是最乖巧懂事的一個，學習的同時家里的活也幫襯著干。只可惜的是嫁人沒幾年就早早去了。

　　老伴，你這一輩子我最佩服的就是你的韌勁，兒女們都培養出來了，你沒有對不起他們任何人。

　　唯一可惜的就是小五，你要是見到小五，記得跟她說，阿影現在很出息了，她，不怪她，讓她放心！

　　眾人聽著都憶起童年時光，紛紛動容，那時候讀書的錢全部都是母親紡麻，賣豬換來的。春天交完了學費，剩下的錢買幾對豬崽子，每天早晚去水塘里面用長篙攏青苔，攏個幾簍子，提回家里和著糠菜煮，煮好成桶的一天三四頓的打到豬槽里，豬崽們撒歡奔過來吃，吃完了往豬欄里一躺，閉著眼睛休息，就這樣豬崽們越來越大，膘肥體胖的，母親看著它們終于露出了喜悅的笑容。

　　他們都問，媽媽，豬豬胖的走不動了，你為什么笑呀？

　　你們好好用功學習，媽媽會一直供你們讀大學，做個有用的人。

　　只記得，那一年年底清晨，天將將亮，豬崽們肥頭大耳的被架在架子上不住的悲鳴，母親別過頭去，看不見的陰影里似有淚劃過臉頰。從那時候起母親開始吃齋，到死都從未食過葷腥。

　　當時，他們不懂其中的含義，現在卻懂了，朝夕相處，日日喂食終歸是有感情的，那時候母親對于它們的感情不亞于對兒女的，殺死了它們成全了兒女的前途，終歸是一道過不去的坎。遂以此齋戒，望你們去路平坦，少受些罪，原諒，我就是一個俗人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