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淺淺淡淡,晨光淅淅而來,他打著大大的哈欠,伸了個懶腰,又生長了一厘米。他如今三十幾厘米高,已初顯出了幾分英姿了。當他懶倦在這時刻里,正茫然無事時,危機卻如那未知的風暴,在他頭上投下濃重陰影了。
有隱約的交談聲從小路遠處傳來了,他對這交談聲感到陌生,但前兩次的接觸已為他打下盲目勇敢的基礎(chǔ)了,他就這樣目視著兩個男人從路那邊過來,他們扛著專用于挖開地面的鋤頭,帶著盛裝的方便帶,神色輕松而喜悅,他亦感到幾分快樂,甚至想搖擺幾下他那還不知道在哪兒的枝條。他在意識里抬起手想向他們打一個招呼,而他們下一個動作使他瞬間僵硬了。
兩個男人進入這竹林不久,就各自直奔正茁壯成長的春筍,走到一棵半人高的面前,他們深吸一口氣,就是一腳踹上去!瞬間,直立的筍就往地面傾斜了30度,然后他們一腳用力踏下,這春日竹林的生機代表,就靜靜躺在它曾生長的土地上了,如同僵臥的尸骸。
“嘿,這么不經(jīng)踹,兩下就倒了,不過這春筍還挺嫩的,就是皮太厚,剝掉皮肉就少了,這要拿回去曬了做干筍,回頭炒點肉,那味道可不賴,叔,這曬個一兩斤撒子的,要弄多少?”這男的也只是個方到十五六的少年,他用力捧起竹筍,向前方的老叔詢問。
少年滿身的茁壯生機正蓬勃欲出,自然亦在他臉上留下了濃重筆墨,眉峰高舉,眸如晨星,身子上有使不完的精力,只是那幾分饞涎欲滴讓眼下同為筍的他,感到說不出的殘酷。
年老一點的男人,已經(jīng)在用刀粗略削去外面粗糙的筍衣,只保留細嫩的中心肉,放到隨身攜帶的空化肥袋中。他余光一撇,用粗渾的嗓音回道。
“十五六根吧,不要挑長太高的,那樣肉老,難嚼。”他越過一顆生長及屋檐高的筍。
“就找到你胸差不多的,越小越細嫩,嚼起來不費勁。把長路上面的都給除掉,不守規(guī)矩。”他說完就把路中間一顆到人高的筍用鋤頭挖斷了,然后一腳踹去了路邊的山林。
“好的,咦,這還有個小的,才這么高,肯定好吃。”少年一腳就朝他迎面而來,他默默看著布滿黃泥,掛著春日露水和幾片新葉的鞋子落到他的身上,那如潮水般的無可阻斷的力向他身軀持續(xù)涌進,但一瞬間后潮水就退卻了。
“咦,這寫的什么,小~星~的~竹~子。有意思,那小丫頭還在這養(yǎng)了棵竹子。”少年把已踩到筍衣上的腳收回,蹲下身看著那明顯翻新土地上的痕跡。
“寫的還挺認真,不過還是不好看。”少年撇撇嘴,放棄了眼前的獵物,就去找尋其他的目標了。
而他忍受著巨大力量造成的撕裂疼痛,不解自己為何能劫后余生,他重新認真打量那身前的歪扭痕跡,忽的生出了幾分親近,心底浮現(xiàn)了一個小小身影。
少年和他老叔滿載而去,又重復(fù)歸來,這片山林處處散落著被遺棄的筍衣外殼和削掉的細嫩筍肉,還有幾株被遺禍的高大筍被遺棄在枝葉叢中,那是少年興起跳脫的杰作。
直到兩人久不再來,他打量著這片曾經(jīng)寧靜的山林,身上的泥巴印記,有了曾經(jīng)侏羅紀面對小流星的感覺,飛來橫禍,遍地同族尸骸,他并無太多感傷,這是同族,但也是競爭者,他是自然的生機,自然也明白自然的規(guī)則。他會有許多天敵,在這片山林,白日的就是最厲害最確切的威脅了,還好他經(jīng)歷過去了,他俯下身看了看那歪扭字跡,包括那小小身影也是,但他們也會有天敵,依然在自然里面。他沉下心,更用力的汲取每份營養(yǎng),他要長高一點。
夜?jié)u漸的落下來,一場忽來的春雨襲擊了這片土地,持續(xù)了兩三天的天氣,一切都在默默的變化,這是春天正濃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