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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末帝

第三十七章 李從榮含恨歸陰府 朱弘昭弄權登高位

大唐末帝 光祿山人 11095 2019-02-23 22:26:28

  幽魂未散骨猶溫,靈側臣妃茍鬧春。

  色膽由來生禍患,引出后世亂紛紜。

  卻說李從榮回府后,不敢怠慢,忙把府里的甲兵召集起來,共獲一千多人。天還沒有亮,李從榮就帶著這些人馬向宮里進發。那些兵勇都是秦王府里的家兵家將,其中連看門挑水的傭人也統統武裝起來。他們聽說要進宮保護秦王殿下登基,興奮異常,認為建功立業的時候到了,抑不住地在洛陽的街上大呼小叫,把還在睡夢中的人們都吵醒了,百姓們不知出了什么事,紛紛走上街頭觀望。見這些人馬不開往城外而徑直去了皇宮,一時間議論紛紛,都猜測皇上一定是殯天了。百姓們開始慌亂起來,有的拖家帶口地逃出城外。

  天剛放亮,李從榮帶著這股人馬到了宮門。

  卻說馮道,昨夜根本沒有回府,而是直接去了樞密院,找了個地方胡亂歪了會兒,一睜眼天已經亮了。他急急忙忙向興圣宮而去。他進門一看,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見皇上正坐在病榻上自己端著飯碗吃飯。他以為自己看花了眼,定睛一看一絲不錯,朱弘昭、馮赟、范延光還有淑妃都在這里。他的心徒地提到嗓子眼兒,臉色突變,竟忘了給李嗣源行禮。李嗣源見馮道進來,把飯碗放在案上,笑著道:“哦,是馮相呀,快請坐下。昨夜朕睡得太沉了,愛卿何時走的朕都不曉得。”

  馮道哪還坐得住,心想:秦王說不定正帶人馬向宮里來,若此時帶兵進宮,那就是逼宮,那就是謀逆。必須火速告訴秦王,此時千萬不要帶兵前來。他心里打定了主意,還沒有坐穩就說:“皇上大安了,真是社稷之福。”他轉身對朱弘昭他們說:“幾位大人先陪皇上說說話,我去去就來。”沒等皇上恩準,馮道起身就要向外走。

  “馮相急得什么?皇上說有話對我們講呢。”范延光站起來說。

  馮道哪里還顧得上這些,依然沒有停步的意思。李嗣源清清嗓子道:“馮愛卿,朕已經給張居翰、豆盧革,還有李襲佶下旨,他們說話就到,等他們都來了,我們君臣說說潞王的事兒。”

  這時,康義成與李重吉慌慌張張跑進來,一見皇上,康義成聲嘶力竭地叫道:“皇上,不好了,秦王殿下帶著一隊兵馬非要進宮,微臣不敢讓他們進來,他們正在砸宮門呢。”

  這一聲猶如晴天霹靂在興圣宮炸響了,李嗣源顧不得病體,“忽”地從病榻上站起來道:“你……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皇爺爺,二叔帶著一千多人把東掖門、西掖門都圍住了,軍士門正在砸門。請皇爺爺示下,是放他們進來還是……”李重吉也急忙跑進來向皇上稟報。

  朱弘昭與馮赟對了個眼色,朱弘昭站起來道:“皇上,千萬不可讓他們進來,若放他們進來,這些當兵的不知要做些什么呢。這分明是逼宮,請皇上下旨,微臣把他們驅散。”

  皇上看著范延光,他竟一言不發。又看看馮道,馮道哪里還能說出話來,他正在萬分懊悔,心里一個勁兒地嘆息著“完了,徹底完了。”

  李嗣源頹喪地坐下,嘴唇顫抖著對朱弘昭說:“就依愛卿吧。”

  朱弘昭領了皇上的旨意,與馮赟、康義成還有李重吉出了門。他把康義成的皇城侍衛、與李重吉的大內侍衛集合在一起,帶著弓箭、兵器趕到皇城門樓上擺下陣勢,又令康義成帶著調兵印符從角門出去,去調集住在皇城外面的御林軍。一切布置停當,朱弘昭登上門樓,看到騎在馬上的李從榮正在指揮人馬用木樁砸門。便高聲對李從榮喊話道:“秦王殿下,微臣奉皇上旨意剿滅亂軍,殿下怎么也在軍中?”

  “朱弘昭,你這個亂臣賊子,快些打開宮門。皇上已經駕崩,你們能騙得誰?你不讓本王進宮,是何道理?莫非你想篡權亂政?快些打開宮門,否則宮門一破,本王饒你不得。”李從榮用劍指著他道。

  朱弘昭陰險地冷笑了幾聲,輕蔑地看著他說:“殿下,人算不如天算呀,認命吧,興圣宮里那把椅子你是坐不上了。你以為有皇后,還有那幾個老東西幫你,你就可穩坐大位了?錯了殿下,小溝里也能翻船。殿下,微臣對不住了。”

  說著,朱弘昭就命人放箭。那些侍衛都認得秦王,不敢從命,張著弓不敢放箭。朱弘昭見狀,上去就砍了一個侍衛,高聲道:“你們敢抗旨?給我放箭!”頓時,箭如雨下,門前死傷一片。正在此時,康義成帶著皇城外的御林軍也趕到了,高喊“剿滅亂軍”的口號向李從榮的隊伍殺來。李從榮那些家兵家將哪里見過這陣勢,一個個嚇得抱頭鼠竄,稍微慢點的都做了刀下之鬼。李從榮萬也不曾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心里罵著王淑妃“這個淫婦,如此害我。”便隨著著這些亂軍向秦王府逃去。

  康義成見驅散了這些人馬,叫開了宮門,向朱弘昭請示道:“朱大人,秦王的人馬已經驅散,下步咱們該怎么辦?”

  “怎么辦還用問嗎?若秦王登基,會有你我的活路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將這些人斬草除根后,帶兵進宮,力保宋王。”朱弘昭惡狠狠地說。

  “那秦王殿下怎么辦?”

  “他已經不是王爺了,他是謀逆,是亂臣賊子。你說該怎么辦?”

  “屬下明白!”康義成飛身上馬,帶著御林軍殺向秦王府。

  卻說李嗣源,那會兒聽說自己兒子帶兵進宮,哪里還能承受這樣的打擊,氣得他又一次倒在病榻上。他支撐著病體,問馮道是否知道此事,馮道怎敢承認,連連推說根本不知此事。李嗣源感嘆道:“我家發生這樣的事,讓朕如何見人?榮兒的心性朕曉得,不定又聽了誰的話。等一會兒把他拘來,朕要問個清楚。”

  王淑妃聽罷,暗暗叫苦,知道自己逃不了干系了,坐在那里一言不發。正在此時,朱弘昭進來稟道:“陛下,微臣已經把他們驅散了,陛下放心吧。”

  “嗯,那個逆子呢,把他給朕帶來。”

  “秦王殿下也隨亂軍跑了,康義成正在追趕他們。”朱弘昭答道。

  這時皇后拄著拐杖進來了,還沒有站穩就道:“皇上,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外面亂哄哄的。”

  “去問問你的兒子,這個不肖子孫,他竟敢帶兵進宮。他急得什么?朕還沒有死呢。簡直禽獸不如。你險些誤了朕。就他這種心性怎能擔得大位?”

  “什么?有這樣的事?”皇后說完,轉向馮道,“丞相,你不是說榮兒昨夜去長生殿上香擺道場去了,怎么會出這樣的事?”

  馮道支吾其詞的回答道:“老臣也不曾想到,是殿下給老臣說的,老臣也不曉得他何時出宮了。”馮道一口咬定此事與己無關,皇后也奈何不得。

  “皇上先不要著急,身子要緊。等把榮兒叫來問問就明白了。臣妾想,就是榮兒有百般不是,他也不敢做出這樣的事來。他肯定又聽了別人的調唆。”皇后坐下來,摸摸李嗣源的頭道:“皇上今兒好了許多,昨夜可把臣妾嚇壞了。皇上用過早膳嗎?”

  李嗣源沒有理會她的話,自言自語地道:“朕何以見人,朕何以見人呀。”在場的人都知道皇上為此事很是悲痛,都不敢現在去勸說。皇后也沒有想到李嗣源今日竟清醒了,她說不清自己是個什么心境,既是歡喜還是擔憂,歡喜的是皇上病情好轉,擔憂的是榮兒出了這樣的事情。她瞪了一眼封御醫,嚇得封御醫低下了頭。

  這時忽聽到外面一陣喧嘩聲,康義成一頭闖進來,趴在地上大哭起來。屋里的人都嚇了一跳,個個莫名其妙,只有朱弘昭心里明白發生了什么事情。

  “康義成,你哭得什么?”朱弘昭明知故問,康義成不做回答,只是大放悲聲。

  李嗣源問道:“站起來會話,把秦王帶來了嗎?”

  康義成一把鼻子一把淚地道:“皇上呀,孩兒們去追亂軍,遭到他們拼命反抗,在爭斗中,孩兒們誤傷了殿下,殿下他……他仙逝了。孩兒們怕皇上怪罪,都闖進了宮,聽候皇上處罰呢。”

  “你……你們……你們……”李嗣源一口氣沒有上來,就駕鶴西去了。此時正是公元933年冬。

  皇后聞聽李從榮被康義成的人所“誤殺”,如五雷轟頂,剛要發作,又見皇上也斷了氣,便呼天搶地的大哭起來,還沒哭幾聲就覺得眼前一黑,昏厥過去,惹得太醫們一陣手忙腳亂。

  王淑妃沒有想到朱弘昭他們這般心狠手辣,竟然借機除掉了秦王。她先是驚愕的像呆子一般張著大嘴,隨后又一想,那顆一直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你想,若真把李從榮拘來對質,她也逃脫不了逼宮之罪,說不定被被皇上賜死。如今秦王被殺,已死無對證,怎不慶幸自己又逃過了一劫?

  馮道也說不清是種什么感受,本來他是知道李從榮去“做準備”的,若皇上追問起來,自己也逃不脫干系,可李從榮畢竟是自己的乘龍快婿,他原本指望其承繼皇位,好使自家從此承恩受蔭,世享榮華,不成想如今雞飛蛋打,特別是女兒遭此噩運,今后該怎么辦?想到這些,一時不由悲從中來,竟像個女人一樣嚎啕大哭起來。

  朱弘昭卻顧不上哭,心里正思謀著今后的好事,他偷偷看了淑妃一眼,正在裝模作樣地哭泣著的淑妃也正覷著他,朱弘昭給她點個頭,她自是心有靈犀,便也沖他點點頭。就見朱弘昭站起來從容地說道:“諸位大人們,微臣以為現在不是悲哀之時,天下不可一日無主,應先把宋王殿下請回,再辦理國喪。”

  朱弘昭此話一出,在場的人們都停住了哭泣,紛紛看著他。這時,馮赟也站起來道:“是啊,朱大人說得對,國不可一日無主。就眼下局勢看,只有宋王殿下才能繼承大位了。殿下正在回京城的路上,估計已經過了黃河。康義成將軍,你速派五十名大內侍衛前去驛道迎接宋王殿下。”

  “且慢!”范延光高聲叫道,“馮赟,你一個吏部侍郎,有何資格在這里聒噪。眼下什么局勢?眼下的局勢就是你們這些小人作亂,乘機置秦王殿下于死地,皇上就是被你們這一伙氣死的。你們這種大逆不道的亂臣賊子還有何面目在這里說話。來人!把這幾個逆賊綁起來交給皇后發落。”

  范延光喊了幾聲,外面竟沒有動靜。原來朱弘昭命康義成早把皇上身邊的侍衛們關了起來,外面的人都是康義成手下的皇城侍衛軍,根本沒人聽范延光的。他本想讓皇后發話,先將這一干人拿下再做計較。誰知皇后卻遲遲沒有清醒過來。

  朱弘昭冷笑了兩聲道:“范大人喊呀,你喊呀!誰是亂臣賊子?分明就是你。你的想法我們都曉得,你不就是想把潞王抬出來做皇帝嗎?不錯,皇上是說過有三個兒子,但皇上嫡親兒子就兩個,秦王被誤殺,只有宋王能承繼大唐江山。你阻撓宋王登基,分明就是謀反。來人!把范延光抓起來送刑部問罪。”

  朱弘昭話音剛落,門外立刻進來幾個軍漢,上去就把范延光的雙臂擰了起來。這時,只聽得一聲斷喝:“住手!你們成何體統?皇上尸骨未寒,英魂不滅,你等竟如此放肆,置朝廷法度于不顧,竟敢在這金鑾殿里抓人,你們是想要滅九族嗎,統統給我下去!”

  朱弘昭循聲望去,正是老臣李襲佶。他被李襲佶的凜然正氣所壓倒,也知道他不是好惹的主。那幾個軍漢聽到李襲佶剛才的話,嚇得后退了幾步,愣在那里。朱弘昭便對那幾個軍漢使個眼色,那些軍漢退了出去。

  皇后總算醒了過來,還不知道剛才發生的一幕,依然悲慟萬分,“老天爺呀,哀家到底做錯了什么,到底做錯了什么?一日之間怎么讓我失去兩個親人。嗚嗚……”

  有朱弘昭他們作主,淑妃的膽子明顯大起來,她站起身,徐徐走到皇后身邊道:“請娘娘節哀順變,我想秦王殿下絕不會逼宮謀反的,這一定是場誤會。可事已至此,我們不要光顧著傷心誤了大事,快讓禮部的人來安置后事吧。”

  皇后正在悲痛欲絕中,聽淑妃說出這樣不咸不淡的話,立刻勃然作色,指著她的門面道:“朝廷有制,嬪妃不得干預朝政,這兒哪有你說話的地兒。該怎樣做自有朝中大臣們商議,你在這里多什么嘴?還不退下!”

  王淑妃討個沒趣,正不知該怎樣收場,這時朱弘昭上前一步道:“皇后娘娘,母以子貴,古來有例,淑妃娘娘將要成為我大唐皇太后,皇后娘娘這樣對我大唐皇太后,有悖倫理,請皇后娘娘……”

  “你……”朱弘昭的話把皇后氣得嘴唇發紫,渾身顫抖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四周看了一眼,見十幾個帶刀的侍衛凜然站在那里,竟一個也不認識,旁邊那幾個老臣也都默不作聲,這才明白:天變了。她用顫抖的手,指著朱弘昭道:“你們……你們做得好呀,我這把老骨頭就等著你們收拾了。”

  李重吉哪里見過這樣兇險的場面,一直跪在李嗣源的靈前哀嚎。此時,他見朱弘昭對皇祖母這樣不恭敬,早就按捺不住心頭的氣憤,忽地從地上跳起來,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住朱弘昭的脖領揮手就是一拳,打得朱弘昭眼前直冒金星,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李重吉剛進宮兩個多月,還不知道朱弘昭是何許人,他指著朱弘昭說道:“哪里來的鳥人?敢這樣對我皇祖母說話,看我打死你這個不忠不孝的混蛋。”說著李重吉飛身騎在朱弘昭身上又是幾拳,直打得朱弘昭鬼哭狼嚎,這時康義誠急忙將李重吉死死抱住。朱弘昭乘機從地上爬起來,用手擦擦鼻子上的血,看看左右,訕訕地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本大人不與孩子一般見識。”

  皇后見重吉當場打了朱弘昭,為自己出了口惡氣,心里很是感激這個從沒有讓她動過心思的孫兒。重吉的舉動,使她猛然醒悟到,從珂現在是鳳翔節度使,手握重兵,朱弘昭不是不與重吉一般見識,是他不敢惹,也惹不起。她像是揀到一根救命稻草,上前拉著重吉的手,對在場的所有人說道:“皇上生前常說,潞王誠孝忠勇,心懷坦蕩,早想把大位傳于潞王。速派人到鳳翔把潞王請回。”

  “皇后說得對,應該遵從大行皇帝的遺旨,火速把潞王殿下請回來。”

  皇后一開口,范延光立刻附和道。李襲佶、馮道,還有張居翰、豆盧革都點頭稱是。朱弘昭看到這陣勢,心里不免發怵,忙與馮赟、康義成交換個眼色。康義成本來是個武夫,而且他們事前早就商定,一旦擁立宋王的行動受阻,就由康義成以武力相威脅。只聽康義成斷喝一聲:“住口!你們是想造反了,來人,把他們全抓起來,新皇登基后再聽候皇上圣裁。”

  “忽隆隆”從外面跑進來二十幾個軍漢,不容分說,把范延光他們都捆綁起來推了出去,這一干人無可奈何地互相張望著,搖頭嘆氣。他們都知道,若此時略有反抗,說不定當場就被這群虎狼所殺。

  兩個軍漢想去捆綁皇后與李重吉,馮赟連忙擺擺手道:“不得無禮,把皇后娘娘與長公子先送到內宮靜養。”

  皇后鼻子“哼”了一聲道:“你們……你們這般胡來,遲早要遭報應的。”

  馮赟奸笑了兩聲,走到皇后跟前道:“娘娘,宋王也是大行皇帝的骨血,這怎是胡來?委屈您與長公子先到內宮住些日子,皇上與秦王殿下的后事,禮部的人自會安排好的,請娘娘放心。事出無奈,微臣也只能如此了,請娘娘節哀順變吧。”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皇后與重吉在幾個軍漢的“護送”下,重吉小心地攙扶著皇后,向后宮一路走去。逢此大變,皇后已經心力交瘁了,在短短不到一天的時間內,她不僅失去丈夫、兒子,也失去了皇后的尊嚴。從一個正宮娘娘變成了階下囚。這種大起大落的感覺,令這位年近七旬的老人如何承受?她一邊走一邊嘆氣。緊緊依偎著攙扶著她的李重吉,皇后突然意識到,現在吉兒已經是她的唯一了,于是,她下意識地緊緊拉著吉兒的手,小聲說道:“孩子,咱不怕他們,讓他們去鬧吧,你爹知道了絕不會放過他們的。咱們等著吧。”

  王淑妃見朱弘昭他們把秦王殺了,又見他們把這些大臣都抓起來,而且竟然把皇后與潞王的兒子李重吉也軟禁起來,覺得這些人太狠了,心里隱隱害怕起來。她怕朱弘昭這樣做惹惱了潞王和石敬瑭,一旦他們聯手發難,朱弘昭將怎樣去抵擋?她想問問朱弘昭這樣做是否妥當,朱弘昭正忙著把皇上的遺體移往長生殿,不在身邊,她卻心急得等不得,便徑往長生殿去找朱弘昭。朱弘昭忙把她請到長生殿的一個偏殿里,拱手施禮道:“娘娘千歲,已經接到消息,宋王殿下明日就能回來。皇上駕崩的消息也已經封鎖起來了,任何人不得出宮。等宋王殿下回京登基后即昭告天下,請娘娘放心。”

  王淑妃坐下來,憂心忡忡地道:“謝謝朱大人。哀家擔心呀!你們這樣做是否妥當?我是怕那潞王和駙馬爺,萬一他們聯起手來,我們娘倆……”

  朱弘昭呵呵一笑道:“娘娘放心,右武衛上將軍、西京留守王思同與微臣交厚,手下擁兵十萬,他愿意效忠宋王殿下。此人乃保國之臣,又是征戰多年的老將,有他保宋王殿下,潞王、駙馬豈敢造次?再說了,潞王的大公子現在我們手里,那是最好的人質,諒他李從珂不敢作亂。”

  一身縞素的王淑妃想起那晚與朱弘昭對飲的情景,霎時雙頰緋紅,低著頭“哦”了一聲道:“如此更好,還是大人想得周到。總覺得厚兒這樣登基名分不正,難道就沒有別的法子?”

  朱弘昭被她的美色所誘,兩只眼睛直勾勾望著她的粉頸,呼吸也變得短促起來。他見淑妃問話,忙收了收心猿意馬,遲疑片刻,若有所思地道:“事已至此,沒有別的法子,只有請娘娘與微臣一心一意才能度過這一關。宋王殿下身系天命,自有上天垂顧。就說眼前之事,都以為秦王是鐵定的繼位人,誰知由于他的糊涂,卻給了宋王一個機會,正應了‘人算不如天算’這句話。為報娘娘的大恩,微臣就是赴湯蹈火也要冒這一次險。成則宋王登基,君臨天下;敗則取下微臣這顆人頭以謝天下。此生也算為娘娘做了一件事,雖死猶榮呀。娘娘……”說著,朱弘昭爬跪在淑妃的腳下,激動得啜泣起來。

  朱弘昭的一番話,也把淑妃感動得熱淚盈眶。她掏出一方香帕,也屈膝跪地,于朱弘昭兩兩相向,含情脈脈地為他擦去眼角淚水。淑妃對眼前這個五十多歲的男人,即感激又害怕,心里充滿了矛盾,說不出的愛恨情仇。她很明白,朱弘昭這般鋌而走險,完全是為了得到自己的歡心。

  朱弘昭哪里曉得淑妃已經委身于秦王李從榮,更不知道她那樣做不僅是為了保全自己和厚兒,而是早已心儀李從榮的風流倜儻。自從與李從榮發生那樣的事情后,心里愈加喜歡這位風流王爺了。如今,自己的心上人竟被眼前這個男人所殺害,雖然這是為了保自己兒子登基,但心里仍是難以忍受。現在朱弘昭已經把她拉上了這條船,就是想下來也是不可能了。明日厚兒回來登基,昭告天下,她就成了名正言順的皇太后,誰人還敢無視她的存在?她心情矛盾地思索著,漫不經心地為朱弘昭拭著淚。不想她拿著香帕的小手突然被朱弘昭一把抓住,把她嚇得一激靈,但她并沒有躲閃,只是把頭低下來,不敢正視朱弘昭那兩道欲火翻滾的目光。朱弘昭見淑妃并不反抗,膽子更大了,伸出另一只手使勁兒把她攬到懷里,用滿是胡子的嘴貼到那張嬌嫩的臉上。淑妃心里卻想著那晚與秦王交合的快意,又想到從今以后,她們母子二人就要依賴于這個擁她入懷而自己并不喜歡的男人了,便慢慢閉上眼睛,任由他的擺布。朱弘昭一用力,把淑妃抱到偏殿的羅漢床上,慌里慌張地成就了他的好事。

  長興四年冬(公元993年12月),天雄節度使,李嗣源的第三個兒子李從厚即皇帝位,改年號應順。

  李從珂聽到京城里所發生的一切后都已經過去了半個多月。他大罵朱弘昭一伙喪心病狂,禽獸不如,竟然給二弟安了個“逼宮謀反”的罪名,被殘忍地將其殺害。還把幾個輔弼重臣抓了起來;雖然后來被新皇李從厚“赦免”了他們,但都被降了職。責令張居翰、豆盧革、李襲佶等“居家養老”,無諭不得入宮。范延光被貶為工部尚書,剝奪了參與朝政的權利。李從珂見他們如此擅權亂政,當下就準備起兵,要去誅殺這些亂臣賊子。在夫人與韓昭胤的一再勸說之下,才暫時作罷。盡管如此,新皇登基他還是上了賀表。

  李從厚登基后,把自己的生母淑妃娘娘尊為“皇太后”,皇后貶為太妃。秦王李從榮被定為逼宮謀逆之罪,被廢為庶民,其夫人,也就是馮道的女兒被賜死,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處斬。家人則一律充奴。皇后娘娘雖然被貶為太妃后,令其遷出明宮,為防她與外界聯絡,被秘密幽禁在長生殿。馮道欲告老還鄉,沒被允準,仍然掛著右丞相的虛名,但他已經心灰意懶了。先皇身邊的那些太監、宮女有的被誅殺,有的被囚禁。朱弘昭升為樞密使兼左丞相,并領中書令,權重一時,成為李從厚唯一倚重的大臣。馮赟自感資歷短淺,不敢與朱弘昭爭權,只從兵部侍郎升為兵部尚書。康義成卻做了大內侍衛總管兼洛陽令,皇城內外,包括京城洛陽的治安防務都是他一人說了算。

  朱弘昭啟用了一批新人,這些人大都資歷淺,又無戰功,惟有對他唯唯諾諾。樞密院的老臣幾乎撤換凈盡,朝里的大事都是他把持著,李從厚這個皇帝與傀儡差不了多少。

  朱弘昭的擅權亂政引起一些正直大臣的不滿,都知道他是“挾天子以令諸侯”,迫于他的淫威,誰也不敢怎樣。可誰心里也不服氣,都暗暗把希望寄托在潞王或駙馬身上,希望他們能帶兵進京,誅除奸賊。其實朱弘昭心里也很明白,只有把潞王、駙馬置于死地才可保他們一世無憂。

  李從珂上了賀表后沒幾天就接到新皇的詔書,要他回洛陽奔喪,參加皇上的喪儀。他急忙把韓昭胤找來商議對策。韓昭胤看著那道詔書,深思熟慮許久才說:“殿下不能去,朱弘昭、馮赟他們沒安好心,他們是想為新皇清理門戶,殿下千萬不要上當。”

  李從珂很感為難,攤著雙手道:“我也有這樣的擔心。可是如若不去又對不起父皇的養育之恩,而且會引起他們的懷疑,怕他們狗急跳墻,再對吉兒動手。”

  韓昭胤笑著擺擺手道:“殿下必須明白,朝廷已經換了皇上,朝中局勢不明,須知‘一朝天子一朝臣’,殿下豈肯臣服于這些亂臣賊子們扶持起來的傀儡皇上?當然不會,這一點,他們也很清楚,朱弘昭這一班人膽大妄為,一手遮天,殿下若去了京城,說不定要遭其毒手。殿下若不去,他們還有所顧忌,不敢對長公子怎樣。”

  “可是不去總得有個合適的理由呀。”

  “理由倒是現成的,前些日子,吐蕃的達旺領主不是想與殿下商議邊境一事嗎?殿下可以此為借口,到吐蕃與達旺領主會面。”

  李從珂想了想,覺得此計可行,便同意道:“好吧,那就有勞參軍替我上道回折。”

  韓昭胤突然想起什么,往前湊湊身子對李從珂道:“有一件事,早想與殿下說說。”

  “哈哈哈,我們誰與誰呀,有事就說。”

  “下官有個同年在河東做刺史,算是駙馬爺的屬下。前些日子給下官捎來一封書信,說駙馬爺石敬瑭與契丹人拉拉扯扯,認耶律德光做了義父。下官不信,覺得這純屬是胡說八道。駙馬爺今年五十多了,那耶律德光不過三十歲,下官覺得這是有人作踐駙馬爺,所以也不曾與殿下說起過。”

  “哈哈哈……”李從珂聽后大笑起來,“你可不知石郎的為人,這事他真能做出來。想當年他還在父皇手下做先鋒副使時,為了巴結安重晦,每天往他的大帳里跑。有一天父皇讓我去找安重晦,進帳一看,石郎正跪在地上為安重晦洗腳呢。見我進去,唬得他一緊張,把洗腳水灑了一地,往起一站,一個趔趄,摔了個四腳朝天。哈哈哈……”

  “哈哈哈……”

  好半天,二人才停住了笑。韓昭胤收住笑容道:“殿下,若此事是真,他為何要認耶律德光為父?”

  “誰知他安的什么心?他也許是怕邊關不穩,采取這個法子綏靖邊關。也許是他們沙陀人的風俗而已。”李從珂答道。

  “依下官看來,若是真的,此事就不那么簡單了。河東、云州與契丹接壤,駙馬的祖上與契丹耶律一家淵源很深,如今他又認契丹王耶律德光為父,萬一中原有變,就可在契丹人幫助之下,長驅直入……”

  “你是說石郎有不臣之心?”

  “這只是下官的猜測。當然此事還不知真偽呢。”

  韓昭胤的話讓李從珂警覺起來,他站起身,在地上踱著步,眉頭鎖成一團。半晌,他對韓昭胤道:“韓參軍,此事不可做真,也不可當假。你派個精細之人到河東打探一下,若真有這檔子事,說明他有不臣之心,咱們還得提防他。”

  “好,下官自會去安排。”

  李從珂與石敬瑭都沒有回京奔喪,氣得剛登上皇位的李從厚大罵他們無情無義,沒有人性。李從厚哪里曉得,朱弘昭與馮赟、康義成早已經秘密商定,一旦他們二人進宮,不問青紅皂白,就地處死。但二人誰也不曾回京,都用邊關之事搪塞,使朱弘昭的計謀落了空。朱弘昭沒有死心,又生一計。想把潞王與駙馬調往其他藩鎮,借以削弱他們二人的勢力。這天早朝后,朱弘昭與馮赟到偏殿去見李從厚,危言聳聽地道:“陛下,潞王、駙馬抗旨不尊,竟然不來奔喪,微臣以為,他們定是懷有不臣之心,皇上應當心。”

  李從厚被嚇一跳,轉念一想道:“二位愛卿多慮了吧,潞王與駙馬是朕的至親,怎能有二心呢?太后說,此次潞王、駙馬沒有來奔喪,是有所顧忌。事發突然,人家難免有些想法,這也是情有可原的。待朕慢慢與他們相處,誠心相待,日子久了,想必他們會能體察朕心的。潞王的大公子不是已經恢復了他的官位嗎?他還會有何想法?”

  “皇上的仁愛之心令微臣感佩,若真是如此,真乃是皇上之福,社稷之福。可人心隔肚皮,他們與皇上是不是一心,皇上可試探他們一下,是忠是奸一試便知。”

  “試探?怎樣試探?”

  朱弘昭與馮赟交換一下眼色,馮赟道:“皇上,臣與兵部幾個大臣商議了一下,現在邊關沒有多大的戰事,將他二人調動一下,讓潞王到河中(山西長治)任節度使,駙馬改任成德(河北正定)軍節度使……”

  “這樣不好吧,鳳翔重鎮誰人去守。先皇在世時常說,鳳翔是中原門戶,與蜀地、吐蕃相連,是個多事之地,非智勇雙全之將不能守住,調走了他,誰能克此大任?”

  馮赟接著道:“微臣早就想好了,可派皇上的堂兄、洋王李從璋到鳳翔鎮守。洋王與陛下一門同宗,對朝廷忠心不二,且有萬夫不當之勇,先帝曾夸洋王‘乃我家好兒郎’。派他鎮守鳳翔定能不辱君命。還有,一些大臣提出奏議,說潞王的長公子李重吉,年歲偏小,還是娃娃,難以克承侍衛皇上之大任。正好亳州團練使空缺,可讓李重吉前去效力,以資得到錘煉。以上諸事,已經責令吏部發去調任文書。”

  “這……這樣的大事你們為何不早讓朕知道?未經朕同意,你們怎么擅自……”

  朱弘昭上前說道:“皇上,藩鎮調防,本是兵部自己的事情,先皇在世時,常這樣調動。一個地方呆久了,難免生出惰性來,換換地方也是為了下邊的將領們更加勤奮。此次調動潞王與駙馬,主要是試探一下他們是否忠心,若他們肯聽命前往,說明他們效忠皇上,否則就是有不臣之心。還有,潞王那個左衛大將軍封號,原是先皇封與他提調兵馬用于西邊防務的,既然潞王去河中,那個封號就該給了洋王李從璋,這樣才能使洋王調兵布防更方便些。”

  李從厚心里明白,他們這樣做,等于褫奪了李從珂左衛大將軍的封號。他覺得這是件大事,不能輕易應允,這是他母親親口告訴他的。太后曾對他說:“朝里的小事可由著他們去做主,大事一定不要馬上答復,即是皇上準備同意的事情,也要等過幾天再答復。”

  此刻,他謹記母后的教誨,沒有立刻答復,顧左右而言他。

  朱弘昭沉不住氣了,便進一步緊逼道:“請皇上即刻答復。要知道陛下的皇位并不穩,是微臣秉承皇太后的懿旨,與馮大人、康將軍拼著性命為陛下爭來的。就目前局勢,除了京城之外,危機四伏。尤其是遠在鳳翔的潞王,不僅兵多將廣,糧草充盈,而且又領左衛大將軍,可以提調秦州、河中、延州、朔方各藩鎮的兵馬,一旦他造起反來,用不了五天就兵臨城下了。”

  朱弘昭的危言聳聽果然嚇壞了李從厚,他感到渾身上下一陣不安,仿佛芒刺在身,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皇上勿慮,趁現在他還沒有還過神來,必須以快打慢,褫奪了他左衛大將軍的封號,交與李從璋,讓他措不及防。只有這樣才能保皇上的大位無虞。”

  李從厚點點頭,說道:“既然潞王有這樣的心,為何還要把他兒子李重吉調往亳州?留在宮里做人質豈不更好?”

  馮赟接過話道:“微臣們商議過,若留李重吉在宮里,潞王更是多疑,所以把他兒子外放到亳州,也是為了打消他的疑心,顯示皇上的坦蕩。再說了,亳州是藥彥稠的地盤,昨日接到他的奏章,表示愿意效忠皇上,只要給他個旨意,隨時就可把他擒來。”

  在朱弘昭和馮赟輪番勸說之下,李從厚同意了他們的決定。他哪里曉得,藩鎮調動是個十分敏感,必須慎之又慎的大事情,弄不好就會引起大亂。李嗣源很明白這一點,所以他在位時很少調動藩鎮。

  調李從珂到河中的消息傳到鳳翔,但卻沒有圣旨,而是樞密院派人去口頭傳達的,要他即日啟程,到河中上任。并告訴他,接替他的李從璋已經在從河中到鳳翔的路上了。李從珂不相信這是真的,他對傳達消息的官員道:“藩王調動,憑的是皇上的圣旨,只憑你幾句話,本王焉敢相信?若真是皇上的意思,為何不下旨意?”

  來人道:“小的有幾顆人頭敢假傳圣旨?這確是皇上的旨意,洋王李從璋不日就來接替殿下,請殿下早做打算吧。”

  “不見皇上的圣旨,本王絕不從命。”李從珂斬釘截鐵地道。

  來人知道潞王的脾氣,不敢再說什么,笑著道:“既然殿下非要皇上的旨意,那小的明日就回京城,稟報皇上,討皇上一道圣旨。”

  送走了信使,李從珂頹喪地坐下,想起父皇一世操勞創下的基業,如今卻被朱弘昭他們所把持。他知道,這斷不是皇上的意思,一定是朱弘昭一伙的所為,他們如此倒行逆施,擅權亂政,如之奈何?如若奉詔,遲早被他們所害;如不奉詔,立刻會給他安上個“抗旨”的罪名。究竟何去何從,他一時陷入極度的痛苦與矛盾中。

  這時平娃悄悄走進來,對沉思中的李從珂道:“三哥,門外的軍士來報,說是從京城來了一個人,看樣子是個太監,要見三哥。”

  “哦,是太監?快讓他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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