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飲茶,甜與苦
他寫。
擇一城終老,遇一人白首。挽一簾幽夢,許一世傾城。寫一字訣別,言一夢長眠。吾傾盡一生,囚汝無期。
“公子,明日將奈之何?”月衛立在一旁,恭敬有禮。
案旁的男子眸光深邃,拂袖,視紙凝。
明日,是溫芯攻城的日子。
“逆。”聲音低沉溫柔。
他的女人不需要他讓。
只是明日一戰后,他們之間,必不如陌路。
那女人離開涼國都城時,眉眼決絕,道:“他日一戰,你我陌路,不必留情。”
終究,他比不過她誓死效忠的國家。
可你又知,你于我,無人能及。
這是秦衍第一次迎戰溫芯的前一晚。
余清淺對聶影帝的演技一直是佩服的。
聶風,童星出道,二十歲的時候憑借一部《憶江南》爆紅,如今已經四十幾歲的男人跟余清淺搭戲卻不顯老,依舊英俊瀟灑。
他研究劇本時專注認真的神情跟林宥甜很像。他從來只跟演技精湛的老演員搭戲,跟他演過對手戲的女演員常常說,聶老師的眼神太過深邃,只一眼便能讓人跟著入了戲。
入戲太深,傷己傷人。
這是林宥甜對聶風的評價。
這次他答應出演《攻城》,多半還是看在林宥甜的面子上。
傳聞,聶風追求林宥甜多年,也曾多次在公眾場合表達其愛慕之意。而林宥甜的態度一直是明確的。他們是朋友,也止于朋友。
后來,林宥甜嫁給富商林霆君,聶風消失了很長一段時間。
有人說,聶影帝對林宥甜用情太深,只是流水有情,落花無意。
當然這只是傳聞,余清淺也從來沒想去探究過聶風和林宥甜的故事。
每個人都有故事,止于唇齒,掩于歲月,連她自己都不例外。
余清淺收回落在電視上的視線,喝了一口放在桌上的熱茶。
竟是茉莉花茶。
宋人有詩云:一卉能熏一室香。
茉莉清新淡雅,幽遠沉靜,全無甜膩之感,又并不是躲躲閃閃、若隱若現的。
她自幼喜甜不喜苦,尤其喜歡茉莉花茶。母親受風老婦人熏陶,泡的一手好茶,而卻偏愛菊花茶。
菊花茶,苦到極致,漫過舌尖,直至心田。
母親走后,她便只靠著那苦茶來回憶了。
余清淺望著那久違的花茶沉默。
苦茶喝多了,味覺麻木,她便忘了原來那茉莉花茶的味道了。
“怎么?不好喝嗎?”徐季風看著她發呆的模樣,放下手中的書,坐到她身邊。
說完,便要拿起她手中的那杯花茶。
“沒有,很好喝,只是許久不喝了。”余清淺抬眼看向徐季風,溫柔的笑著。
她的口味,他一直沒忘。
他知她喜甜,尤愛茉莉花茶,卻忘了這些年,她的口味會變了。
徐季風看著她放下那杯茶,而后便往他懷里靠過來。
她的手環上他的腰際,安靜的靠著,不說話。
她心情不好。
他輕輕地抱住她,撫摸她的黑色長發,知她心情不佳,最好的便是陪她。
喝茶,犯困,不多久懷里的人便睡著了。
——
坐在vip候機室里的女人,一身淡紫色旗袍,五十多歲的女人依舊身段優雅,手邊放著一杯冒著熱氣的菊花茶。
一天前,她與相處了多年的丈夫離婚了。
三十幾年的夫妻,終于還是散了。
她一向溫順,這一次卻不顧家里人的反對,堅持離了婚,拋家棄子,所有人都在指責她。
可是,沒人知道她究竟為了那個男人放棄了多少,妥協了多少。
她不后悔,但是終究是累了,她也有傲氣,也有想去追求的東西。
“媽媽,你不要走,好不好?”身著白色衣裙的女孩出現在候機室的門口。
她小臉慘白,眼角泛著淚花。
那是她的女兒,她最放心不下的小女兒。
易白七歲,三十幾歲的她又再度懷孕,母親說生下這孩子有風險,但她卻堅持留下了她。
那是她的孩子,還沒有好好看看這個世界,就把她扼殺在肚子里。她做不到。
她堅持順產,幾乎是拼死生下了余家最小的女兒。
看到她在襁褓中朝著她笑的那一刻,她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媽媽,不要丟下我,好不好?”女孩走近她,眼里帶著最后那點希冀的目光,拉著她的手不放。
她看著余清淺脆弱的目光,聽到自己用清冷的聲音說:“忘了母親跟你說過的話了嗎?”
余家的孩子流淚,是最沒用的。
因為沒有人會同情,沒有人會心疼。
“請飛往普海的旅客盡快登機。”催促登機的女聲響起。
風鈴蘭第一次覺得這聲音悅耳。
她終于有了可以逃離的理由,因為她怕自己再看一眼余清淺,自己所有的堅持都會瓦解。
女人走了,留下了最后一句話是:“變強大了,再來見我。”
人來人往的機場里,一抹白色的身影強忍住眼中那快要溢出來的淚水,最后望了那登機口,轉身離去。
每個人的生命中都會有許多人來來往往,所以我們總是在經歷相遇與離別。可是即使有了那么多次的離別經驗,但總有一場離別會讓你所有的經驗全部作廢,你會因為那場疼痛到無可復加的離別感到無限悲傷。
她坐在出租車上,看著窗外飄飛的落葉,想起《車站》里那句經典的臺詞。
今日立秋,是母親離開的日子。
——
徐季風將余清淺抱到主臥,輕輕的放在床上,給她蓋上被子。
出了臥室,他又拿了一本《商論》返回。
他擔心她醒來找不到他,還是在一旁陪著比較安心。
關于他不在她身邊的那幾年,他不是沒想過去探究,可是他更愿意她自己跟他傾訴。
他或多或少的也知道了一些,那個不喜歡說話的沈諾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她的母親也遠走他國一直沒有回來。
這一件件一樁樁事情,對她來說都是個不小的打擊。
他不去提及,只是不想他的女孩再次痛苦。
余清淺睡得很不安穩,眉頭皺起,似乎夢到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
“媽媽……”她翻身面朝他,口中呢喃出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