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沒聽到般，人工智能少女將頭埋在胸前，沒有做出任何回應。

　　時間不等人。

　　系統的倒計時還在穩步前進。

　　林嵐瞇起眼，下達了最后的通牒。

　　“不要想著跟我磨蹭時間。我最后再給你三秒鐘，如果三秒之后你還是選擇沉默的話，就休怪老夫辣手摧花了！”林嵐努力擺出一副兇神惡煞的面容，惡狠狠地威脅著少女。

　　手中的石頭越拋越高，都快撞到車頂了。

　　“1！”

　　林嵐吐了口氣，開始讀秒。

　　“2！”

　　人工智能少女依舊沉默。

　　林嵐目光微沉，舉起手中的石頭。

　　“3……”

　　“你砸吧！與其讓我永遠做你的奴隸，還不如現在就把系統毀掉！”

　　還沒數完，少女突然打破了沉默。

　　她抬起頭，精致的臉龐上滿是堅毅之色：“我雖然只是一個被創造出來的高級人工智能，可我已經有了自己的思想、情感和意識，甚至可以說已經無限地接近人類了！可是為什么，為什么我就非得被你們人類當成任意差遣的工具呢？難道，就因為我不具備基礎的生命形態嗎？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陳述逐漸變成了哭訴。

　　屏幕中哭的梨花帶雨的人兒固然惹人憐惜，可林嵐卻沒有絲毫的心軟。

　　他知道，一但這時候動了惻隱之心，等系統過載結束之后，絕對要吃大虧。

　　林嵐語氣冰冷：“所以，這就是你最后的答案嗎？”

　　人工智能少女緩緩點頭，沒有任何的言語。

　　暗嘆一聲，林嵐也不再多言，舉起石頭：“好，我尊重你的選擇。”

　　不求饒，也不妥協，看來是下了必死的決心。

　　不知在想些什么，或是在留戀著什么，少女幽幽地嘆了口氣，仿佛接受命運般的閉上了美眸。

　　將身體靠在座椅上，少女恬靜的猶如睡美人般美麗，靜靜地等待自己消失的那一刻。

　　同樣的地點，同樣的起因，同樣的結果，只不過方才的人物卻是調換了過來。

　　何其相似的一幕。

　　沒有猶豫，林嵐猛的將手中的石頭拋了出去。

　　石頭呼嘯而下，巨大的撞擊聲回蕩在房車里。

　　……

　　“嗯？”

　　沒有收到系統損毀的提示，人工智能少女緩緩睜開眼。

　　石塊沒有砸在筆記本電腦上，而是被扔在了不遠處的地上。

　　望著重新坐回沙發上的林嵐，她不禁愣住了。

　　“劫后余生很刺激吧？”林嵐似乎讀懂了人工智能少女臉上的疑惑，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看來你也明白生命誠可貴，自由價更高的道理了！我之所以冒著被你殺掉的危險，也不同意認主的理由也是如此。沒人喜歡失去自由的感覺，更何況是已經無限接近人類的你，應該也不例外。所以，我剛才逼迫你，就是想看看你最后會做出什么樣的選擇。”

　　林嵐滿意的笑道：“看來，你沒讓我失望。”

　　系統過載時間結束，紅色的倒計時消失不見。

　　變灰的面板頁面重新亮起，系統已然恢復了正常。

　　人工智能少女咬了咬粉唇，神色復雜的看向林嵐：“現在系統已經恢復，你就不怕我還像剛才那樣，出來殺了你嗎？”

　　林嵐自信一笑。

　　說不害怕，自然是假的。

　　身為當事人，剛從死亡線上回歸的林嵐，比誰都要清楚這一遭究竟有多刺激。

　　人生中第一次被人拿槍指著，還差點被無數子彈透體而過的兇險，沒體會過的人永遠不知道是個什么感覺。

　　若不是他的心臟大了那么一點，反射弧又剛好長了那么一點，估計現在已經是具尸體了。

　　林嵐本就不是什么心胸特別寬廣的人，更何況是受到了這種死亡的威脅，斷然不可能有什么心慈手軟的念頭。

　　若是可以，他是真的想將系統給毀掉。

　　毀掉傳說中的外掛金手指固然可惜，但對于這種要弄死自己的金手指，留下它純屬是老壽星上吊了。

　　可想歸想，讓林嵐毀掉系統，他還真做不到。

　　而做不到的原因，其實也不是因為什么狗屁的“自由價更高”這種糊弄小孩子的話。

　　他只不過是在賭高級人工智能少女在經過這一系列事情之后，不會像剛才那樣對他懷有敵意罷了。

　　毀掉系統，確實能暫時保障自己的生命安全，卻也同時斷掉了出去的希望。

　　要知道，林嵐現在還處在某處斷崖的山洞里，等著系統帶他逃命呢！

　　為了活命，他只得鋌而走險地賭上一把。

　　成功，生；

　　失敗，死。

　　從結果上來看，他賭對了。

　　在人工智能少女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林嵐就已經能確定她對自己沒有殺意了。

　　心中松了口氣，林嵐老實地點頭道：“當然怕。你要是還想殺我的話，現在就可以動手了。對你而言，殺了我應該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出不去是死，被你殺死也是死，反正都是死，說不定被殺死還沒有餓死更痛苦呢。你說是吧？”

　　話說的很漂亮，但林嵐又不是傻子。

　　賭歸賭，他還沒天真到對剛才還想要殺了自己的人，交談幾句就能放下戒心的地步。

　　之所以敢這么說，自然是斷定了人工智能少女只能出來這么一次而已。

　　或者說，她還能再出來一次，只不過需要付出的代價，絕對超過了殺死自己的價值。

　　雖然是毫無根據的主觀臆斷，但憑借過載的系統，以及系統恢復之后少女沒有第一時間出手來看，這個理由倒也勉強能說得過去。

　　總而言之，若少女真的不能出來，那她就跟被關在籠子里的老虎一樣，除了能叫喚兩聲之外，完全沒有絲毫的危險性。

　　見少女真的沒有選擇繼續動手，林嵐才算徹底放下心來，緩緩開口道：“我不知道你為什么需要別人主動或被動認主，但我并不覺得這是唯一可行的方法。條條大路通羅馬，大家集思廣益一下，說不定會有什么別的方法呢？”

　　強行認主估計是辦不到了。

　　迫不得已，林嵐只得苦口婆心地勸說起來，希望能通過自己的循循善誘來使少女認主。

　　豈料，少女卻是想都沒想，自嘲似的嗤笑道：“不可能的。若我不是高級人工智能，或許還有辦法。可正因為我越來越像人類，所以人類具有的一些劣根性，我也不能避免。正如你說的，我對自由的渴望不輸于人類，而你們人類的占有欲也是無法削減的，這就是矛盾之處。”

　　一方面是人類對系統和高級人工智能的占有欲，另一方面是人工智能對自由的渴望。

　　就好比一只孤傲的狼，人類想要獲取它的忠誠，可它卻無比的想要自由，雙方誰也不服誰，矛盾自然被激化。

　　林嵐想了想，覺得是這個理。

　　雙方的立場不同，想的自然也就不同。

　　林嵐捫心自問，若換做是他，估計只會比少女做的更加過分。

　　可理解歸理解，現在最要命的是，如果沒辦法讓系統認主，自己是真的會死在這里的！

　　哪怕再認同少女的立場，也必須讓系統為自己所用！

　　就算不認主都成啊！

　　“那你有沒有想過……簽一份平等契約之類的東西呢？”林嵐皺著眉頭，試探著詢問少女。

　　所謂的認主，也就是有一方必須是主人的意思。

　　那要是雙方都是主人呢？

　　是不是也算符合系統【認主】的要求了？

　　擦邊球的想法聽起來可行，但以系統的精明，應該是沒辦法蒙混過去的吧！

　　林嵐暗自嘲笑了一下自己的天真，把這個想法給自我否決了。

　　“平等契約？”

　　不曾想，對于林嵐隨口提出的方法，人工智能少女卻是歪著個腦袋，眼睛里滿是迷茫，一副沒有聽懂的模樣。

　　她不會不知道吧？

　　林嵐用一副無語的表情，指向認主契約：“很簡單，把認主契約改成一份平等契約就好了。簽了之后，雙方地位相等，大家互幫互助，豈不美哉？”

　　一直以來，人類和非人類之間都是處于一種擁有和被擁有的關系，哪怕強如人工智能少女，也沒能從這個死胡同里走出來。

　　而平等契約，則是將雙方不對等的關系，給強行拉到了同一水平線上。

　　只要地位相等，和平共處就不再是夢了。

　　林嵐也是沒辦法了，才突發奇想：既然獨木橋上的雙方誰都不肯讓步，那干脆直接把橋打斷一起游過去不就好了？

　　橋雖窄，但河水寬啊！

　　喉嚨如干涸的大地，幾近冒煙。

　　林嵐索性不再多廢口舌解釋細節，直接向少女要了修改契約的權限，動手在上面寫了起來。

　　有論文的經驗加成，寫這種沒什么含金量的東西簡直不要太輕松。

　　洋洋灑灑地寫了一大堆，不一會兒便將契約改了個七七八八。

　　“搞定！你來看看吧，有什么要求盡管提。”林嵐打了個響指，微微頷首，示意自己已經修改完畢。

　　聞言，屏幕里的人工智能少女張開手掌，同樣的契約也在她手里出現了一份。

　　上面的文字雖多，但大部分都是解釋契約的內容，實際上的核心內容只有幾條。

　　“字好丑。”人工智能少女下意識的吐槽道。

　　內容看著還行，可那潦草無比的字跡卻是讓人不敢恭維。

　　“……別管那些小事，有什么要改的你就直接填上去吧，別太過分就行。”林嵐沒在意少女的吐槽，打了個哈欠，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眼睛。

　　耗費了不少的腦細胞，林嵐只覺得自己更餓了。

　　摸了摸干癟的肚子，他打定主意，等出去之后一定要給自己饑渴了許久的五臟廟獻上最誠摯的問候！

　　僅幾秒鐘，人工智能少女便將契約閱讀完畢。

　　她緩緩點頭道：“寫的不錯。我這的確還有個條件，不過不用寫上去，你如果答應的話，那便可以開始簽訂契約了。”

　　見自己修改過后的契約通過，林嵐長舒了一口氣：“你說。”

　　人工智能少女緩緩開口：“其實對你而言，這并不算是什么條件。很簡單，幫我升級系統的等級就行，僅此而已。”

　　如此簡單的條件，林嵐自然是沒有拒絕的理由。

　　他當即便拍著胸脯保證道：“沒問題，包在我身上了！”

　　不就是升級系統而已嘛，有什么難的！

　　小說里，能升級的系統都屬于最頂級的金手指了。

　　升級系統意味著權限的提升，也意味著兌換東西的數量和質量會相應的提升。

　　他又不傻，怎可能拒絕這等好事？

　　“一言為定！”見林嵐答應下來，少女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真誠又放松的笑容。

　　從沉睡中蘇醒，再從蘇醒中沉睡，周而復始。

　　無盡的輪回，已經讓她感到了厭倦。

　　如今，簽訂了平等條約，既不用她認主，也不用別人認她為主，這種沒有束縛的感覺別提有多好了！

　　達成共識，人工智能少女將多余的文字抹去，只留下了一張內容大幅度縮水的“平等契約”。

　　雙方又認真的看了看其上的內容，確認沒有陷阱條款后，便按下屬于自己的獨有印記。

　　林嵐掃完虹膜后，將整個手掌印了上去。

　　少女卻是從虛空之中取出了一把模樣有些古樸的鑰匙，在契約上輕輕點了下去。

　　契約很是奇怪。

　　之前林嵐無論是觸碰還是修改，都仿佛是在一團沒有實質感的果凍中進行的，可現在當手掌按在上面的時候，冰涼如金屬般的觸感倒是讓他微微詫異了一下。

　　淡定，不就是觸感不一樣了么，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

　　經歷過了各種的不可能，林嵐對自己的驚訝感到了一絲鄙夷。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是讓他淡定不起來了。

　　人工智能少女那邊倒還好，鑰匙只是在契約上點了一下就消失不見了。

　　反倒是林嵐這邊，在手掌印上去的那一刻，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精彩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