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名小樓到達秦淮廳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約定的時間。畢竟你不能指望一個重度拖延癥患者有什么守時的美德。

　　十二人的包廂幾乎坐滿，都是熟面孔。見了名小樓，熱情地跟她打招呼。

　　她脫了大衣，和包一起掛起來，轉(zhuǎn)過身來打量了一圈，向來喜歡湊熱鬧的宋薇居然沒來，掩下詫異，問了一句“蕓姐姐還沒來？”

　　“她說在路上了，應該快了。”虞美人接茬。

　　“小樓，過來坐，特地給你留的位子。”陳璧抬手招呼她，讓她坐在自己身旁的空位上。

　　“你可饒了我吧陳姐，那地方，哪是我能坐的。”留出來的位置頗為靠近主座，虞城的酒桌規(guī)矩森嚴，哪個人能坐哪個位子都是約定俗成的。

　　陳璧留的那個位子一般是一群人里地位比較高的人才能坐的。名小樓自然要虛讓一番。

　　“要你坐你就過來唄，誰讓你來得晚。就羨慕你們這種來得晚的，等著等著就等到好位子了。下次我們有經(jīng)驗了，都晚點過來。”劉照君在一邊笑著調(diào)侃。

　　“好吧，好吧，那今兒我就坐這兒了，到時候多喝幾杯，就當罰我來晚了。”名小樓笑著落了座。

　　“就喜歡小樓這種爽快人。”陳璧把杯子推到她面前，幫她倒了茶。

　　“要我說，咱們這幫人，屬小樓有福氣。前幾天你們家那事兒，我們有心上門問問，看有沒有什么能幫上忙的，又怕你疑心我們故意去看你熱鬧，干著急。好再就這么過去了。”一旁的虞美人笑著開了口，引眾人點頭附和。

　　“說明我們這幫人，屬我腦子不靈，老人不是說了嗎，傻人有傻福。”名小樓笑著把話接了過來，引眾人大笑。

　　“要我說啊，這些不著調(diào)的親戚，往后少招惹，斗米恩升米仇，你把全家都搬給他，沒準還嫌不夠呢。”劉照君義憤填膺。

　　“可不就是，那造謠的人也該剪了舌頭，紅口白牙地亂說一氣，不怕遭報應。”唐麗娜點點頭。

　　“反正都過去了，倒是我發(fā)現(xiàn)最近小區(qū)門口多了好多妙齡小姑娘，蹲那里賣水果，蔬菜。個頂個的，比擺的蔬菜水果的都水靈。”名小樓把話題轉(zhuǎn)移了出去。

　　“門口那頭熊給了她們自信唄，總以為蘭亭居的男人們都跟林大頭一樣饑不擇食，一個個恨不得數(shù)九寒天的穿條內(nèi)褲就蹲那兒賣，真不知道這是賣的是什么。”王玉茹不屑地說。

　　“現(xiàn)在的小姑娘，現(xiàn)實著呢，說什么寧坐在寶馬車里哭，也不坐在自行車上笑，也不瞧瞧自己幾斤幾兩。光長得漂亮，不長臉皮多滲人啊。”徐夢嬌接過話來。

　　劉照君把瓜子推給名小樓一碟兒，她接過來，道了謝，拈了一顆，放嘴里磕。聽著她們閑磕牙。

　　時不時聽到俏皮話，跟著眾人一起大笑。

　　氣氛正在熱烈之時，門被推開了。是張蕓。

　　看上去病病歪歪的，顯然腰沒太恢復好，雇了個保姆，小心地把她摻進來。

　　平日里，大家看不慣她，明里暗里說過她不少閑話，可是此時此景，不由地都紅了眼眶。

　　“你說說你們，我沒進來的時候，笑聲我在樓梯口就聽見了，一見我，怎么都這副模樣？”張蕓眼眶也有些紅，硬憋回去調(diào)侃眾人。聲音透著虛弱。

　　“這不舍不得你走嗎。往日里大家聚在一起，最是要好不過，你這一走，我們跟空了一大塊一樣。”虞美人吸了吸鼻子。

　　“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張蕓嘆了口氣，在保姆的幫助下，脫了外套解了圍巾，落座。

　　“小虞說給我辦個送別宴的時候，我是真不想來。總覺得我活著就是個笑話。出了這一檔子事兒，前半輩子的臉都丟盡了。

　　這一天天的，躺病床的時候，每天就琢磨著怎么死。就是放心不下我的小川，那么乖的孩子，我還沒看著他結(jié)婚生子，就這么咽了氣，我不甘心。”說著，眼淚一串串滾了下來。

　　眾人忙不迭地安慰。

　　“我現(xiàn)在看開了，前些日子托中介買了寧城的房子。當年去旅游的時候，我就看上那里了，干凈，安靜，也沒有礙眼的人和事兒，最適合休養(yǎng)。往后姐妹們過去旅游，還記得我，不嫌棄我，就過去跟我嘮嘮嗑，權(quán)當給大家當個據(jù)點了。”張蕓拿著紙巾把眼淚擦了好幾遍，吸了口氣，笑著跟大家說。

　　氣氛傷感而壓抑。

　　有心揀著高興的事兒說說，調(diào)節(jié)一下氣氛，又覺得此時此景，說什么開心的話題都不合適，于是不約而同地閉了嘴。沉悶地用餐。

　　“蕓姐姐，寧城我也去過，那里的女孩子最漂亮不過了，個個天仙兒下凡似的，你呀，就當去提前挑兒媳婦了，等著小川結(jié)婚的時候，我們都去討一杯喜酒喝，看看您在那里給物色了個怎樣的小仙女兒。”名小樓想了想，開了口。

　　于是大家趁機七嘴八舌地討論起遠在天邊的張蕓兒子的婚事。張蕓臉上也沾了些喜色，氣氛重新熱烈起來。

　　已婚女人湊在一起，除了老公，兒子，婆婆都是最能引起共鳴的話題，前兩個是用來炫耀的，后一個是用來吐槽的。

　　老公這個話題今天算是折了，但是好再張蕓有個爭氣的兒子和不作為的婆婆。大家夸一陣小川，幫著數(shù)落一陣她婆婆，總算不用悶頭吃菜喝酒了。

　　由于有前面遲到的梗，名小樓很是被灌了幾杯，饒是她酒量頗佳，也有些不勝酒力，連連討?zhàn)垼Ч跷ⅰ＝K于不得不起身離席，出去散散酒氣，借機躲上一輪勸酒。

　　揀酒店花廳的雅座坐了，問服務生要了一杯蜂蜜水，慢慢喝著，壓下胃里翻江倒海地灼燒感。腦袋有些暈乎乎得難受，揉了揉太陽穴，算了一下，大概是被灌了四杯子白酒。這幫人簡直是喪心病狂。

　　一杯水很快見了底，深吸了口氣，準備起身回包廂，不然離開那么久，太過失禮。

　　正要起身，對面卻過來一個人。

　　時隔一年零四個月，她再一次見到了云瀾之。他依舊是姣如明月的姑射仙人，哪怕不用長衫加持，通身仙氣，恍若謫仙。而她頭發(fā)微亂，雙頰飛紅，渾身酒氣，兩相對比，自慚形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