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酒的玉碗傾倒,在石案上轉了半圈兒,似是想要重新站穩,卻最終沒能如愿。左右晃動兩下,復歸于靜止,琥珀色的酒液在桌面上畫出了美麗的圖畫。
忽而,劉海大手一揮,將案幾上碗碟全都拂到了地上,一片狼藉。驚得章幼卿小臉煞白,頭也不回的跑掉了。
“他媽的,這酒也像個娘們兒,給老子換燒刀子。”劉海一陣無名火起,只能對著杯碟撒氣。
聽到碗碟摔碎的聲音,風四娘閃身進到屋內,挺著豪乳扭著蛇腰來到近前:“哎呦喂!劉爺您這是生哪門子氣啊,哪里不滿意您盡管說啊,就算想要這天上的月亮,四娘也搬張梯子給您摘下來,快消消氣,要不讓四娘給你順順?”
膚白,溝深,花香撲鼻,劉海一把抓住了風四娘的手腕,擋住了老女人的偷襲。“風媽媽,別動手動腳,先給我換酒,要最烈的燒刀子,再找幾個能喝的姐兒進來,快點!”
“哎呦,疼疼疼,劉爺您輕點兒。”風四娘感覺腕子都快斷了,趕緊求饒,劉海這才松開了她。
風四娘瞬間又恢復了笑容,不過再不敢靠近這位煞星了,“有,朝秦館最多的就是烈酒和美人兒,馬上來,您要是不介意,今夜四娘我陪您喝個痛快。”
須臾,十余名花枝招展的姑娘魚貫而入,各個含嗔帶笑,一色的身高讓人賞心悅目。
劉海只隨意掃了一眼,道:“紅色的留下,其它的出去。”
這些姐兒與章幼卿完全不同,個個都是真性情,身姿樣貌也是上上之選,不比那個發育不全的清官人遜色。
有風四娘帶頭,姑娘們都是敞開了喝,劉海也是來者不拒。燒刀子辣口辣心,辣眼睛,他的瞳孔已經布滿了血絲,卻毫無所覺。
姑娘們也來了興致,載歌載舞,歡鬧笑罵好不熱烈。
朵朵紅云圍著劉海轉來轉去,眼睛里一片紅色,喝得越多心里越是迷惘,但他還是一杯接著一杯倒入嘴里。
燕王權勢滔天,絕不是劉家可以抗衡的,唯一的辦法就是將危險扼殺于萌芽之中,那唯一的目標就指向了——柳湘云。
想到這里,心里就一陣煩躁,自己與柳湘云并沒有太深的交情,到底是什么原因讓我下不了決心?
也許是看得膩了,劉海感覺這里好吵,這些女人真煩,笑聲真刺耳,什么事情讓她們那么開心?
劉海緊緊的閉上眼睛,復又睜開,腦中的恍惚退去,眼中兇光爆閃,只是視線中的重影揮之不去。
“都給老娘滾出去!”一聲嬌喝響起,風四娘先一步出聲讓房間安靜了下來。
風四娘時刻注意著劉海,以往劉海也會偶爾過來開葷,是個很好侍候的人。但今天從劉海進門開始,她就查覺到了不對勁,果斷將章幼卿拽過來侍奉,但最后還得自己出馬。
風四娘兇兇巴巴的趕人,在每一個姐兒的屁股上都打一巴掌,鶯鶯燕燕被驚走了。
這一幕一點兒也不討人厭,反而有些喜感,劉海似笑非笑的看著風四娘。
“劉爺,這些個姑娘您也看膩了,要不將那些綠色的姑娘換進來陪您?”
劉海撐著案幾站了起來,搖搖晃晃的來到風四娘身邊,他已經有了七分醉意,說起話來軟綿綿的。“嚯嚯,我不要綠色的,我要白花花的小姑娘。要像風大娘你一樣好玩兒的花姑娘!嗝……”
劉海的魔爪迅速伸出,‘啪’的一下也在風四娘屁股上來了一下,然后才‘嗝’出聲。
風四娘捂著屁股跳了起來,這家伙下手可真重啊,但她卻很享受的樣子咯咯笑起來,“劉爺放心,今晚給您安排十個花姑娘可夠?”
“嗝,好好,我先去出恭,你叫她們洗白白了等我。”劉海搖出了房門,在院子里找了個花壇,解開褲帶就開始噓噓。
風四娘沒敢提醒,就由得他吧,也算是給花草施肥了。
章幼卿不知道從哪里鉆了出來,皺著眉一臉鄙夷,小聲的說:“媽媽,您何必這么忍氣吞身,任他胡來。”
風四娘瞪了章幼卿一眼,剛想訓斥就聽到園子里的劉海似乎解決完了,她甩手一巴掌就打了過去,“閉嘴。”
面紗被煽落,絕美的小臉上五條紅痕瞬間就冒了出來,章幼卿還處在懵逼裝態,風四娘卻已迎了出去。
風四娘眼見著劉海一步一搖的向著外面走去,并沒有回來,她也不去提醒劉海走錯了方向,直到確認劉海已經離開朝秦館,她才松了口氣。
眼見章幼卿泫然欲滴,風四娘才嘆氣道:“幼卿,你不懂,往后二十年,朝秦館都要看他的眼色吃飯。”
盡管章幼卿十萬個不服氣,在風媽媽面前她也只能乖乖認錯,但她心里暗自決定,她的面紗永遠不會讓他摘下。
這張面紗在章幼卿心里就是一道墻,但她并不知道劉海發脾氣并非為了她的面紗,甚至跟她沒有任何關系,他只是想發泄而已。
至于那十個花姑娘,劉海噓噓完抖了一抖之后,就忘了個干干凈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去干什么,只是由著腳步帶著他前行。
大街,小巷,燈火輝煌,月色朦朧,這些對他沒有半分影響,即使是無月的黑夜,他也能看得清清楚楚,只不過眼睛有點花,人有點飄而已。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
人生有酒須當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
喝完這一杯,還有三杯。那就不要留,時光一過不再有……”
……
一路走,一路搖,一路吟,放聲唱。
不知不覺,劉海走到了一座富麗堂皇的高樓前,抬頭一看“臨江樓”,他半瞇著眼睛使勁的搖了搖頭,再看,還是臨江樓。
難道是天意,既然已經走到了這里,一不做二不休,從此就可以過上安穩的日子了。
時近子夜,臨江樓已經歇業,僅有幾間客房內還有些燈火,那定是挑燈夜戰的烏龜王八蛋。
劉海翻進了后院,腳下一空摔了個大馬趴,索性躺在花叢中休息一會兒,雙手在周身摸索了一陣,刀不見了?算了,殺個女人也用不到劈風。
回廊中轉出一行護院,提刀佩劍巡視得挺勤快,但他們顯然還不夠警惕,并沒有發現后院中進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可劉海想要靠近柳湘云的屋子也不容易,除非將這些護院一起做掉,嗯。真的要殺她嗎?
劉海翻了一個身,看著天上的星光怔怔的出神,后世活得那么累,孤伶伶的沒有親人,一個人過生日,一個人過新年。這一世有個溫暖的家,自己這么做是為了保護這個家,沒有錯啊?
劉海翻身而起,匍匐在地上,蟾勁運轉起來,全身的肌肉緊繃,只需要幾個呼吸就能沖進春暖閣,解決了柳湘云再殺出去輕而易舉。
他像一只獵豹躲在樹林中,隨時有可能發起攻擊,可是巡夜的護院已經過去了兩批,他始終沒能沖出去。
他頹然的趴了下來,殺了她真的能安心嗎?非要用這種方法保護家人嗎?
突然,有個聲音在腦海中響起,讓他瞬間清醒。
——老頭子雖然落迫,但平生從未做過虧心事,就算為了自己的孫兒,也斷不會撒謊。
同樣是為了保護家人,可王老連撒謊都不愿意,自己卻要去殺人,殺得還是一個無辜的女人,是自己的干姐姐。
王老平生未做虧心事,而我卻因為懦弱想要殺掉柳湘云,如果真的做了,后半生一定會活在愧疚與自責當中。
看來‘盜墓賊’說的沒錯,我們本來就是一個人,一樣的心性,一樣的膽小怕事,還好有書生的引導,有王老珠玉在前,讓我最終沒有鑄成大錯。
燕王又怎么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大不了帶著家人跑路。
終于想通了,劉海深覺自己著了魔,陷入了思維誤區,這會兒只覺得口干舌燥,腦袋陣陣發疼,重又翻出了圍墻離開了臨江樓。
剛跳出后院兒,劉海就發現了不對,街道的陰影處那幾個黑衣蒙面人是怎么回事?
街對面房檐上一個,左邊街角一個,右邊巷口一……劉海的視線正好與右邊巷口的黑衣人相對,燕王的探子?
靈光一閃,劉海沒有絲毫猶豫,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向著右側黑衣人撲去,迅疾如風,勢如猛虎。
黑衣人轉身欲逃,還未跑出十步,正要回頭觀看,頸部就有一股巨力襲來,瞬間失去了知覺。
劉海一記手刀砸斷了黑衣人的脖子,沒有絲毫猶豫翻身上了屋頂,幾個縱躍就接近那處房檐。
可能奔跑的動靜太大,或許是瓦片的響動被查覺,原來的位置已經沒了黑衣人的身影。
劉海正想舍棄此人,去對付另外一人,一支閃著幽光的暗箭從隱蔽處射來,直指心臟要害。
幸得有那逆天的靈覺,在酒醉時也一樣給力,劉海及時的側身躲過了致命的一擊,并以更快的速度撲了上去,黑衣人連拔刀的機會都沒有,胸口就被鐵拳轟得塌陷了下去,肋骨斷裂插入心臟直接斃命。
黑夜寂靜,劉海耳朵一動,就聽到了左側街角之人奔逃的腳步聲,他在房頂沖刺了幾步,腳尖在橫梁上一點,飛身就躍出五丈,像一顆巨石砸落地面。
他此刻沒有時間考慮,自己的身體能不能承受如此強大的沖擊力,只是憑著身體的本能,胸中壓抑太久的怒火任其爆發,不管是誰想要傷害自己的親人,就一定要讓他死。
嘭,劉海落地,膝蓋一彎在地面滾動了兩圈,隨即站起,向著身前的圍墻發出了最爆裂的一擊,轟!
磚石崩飛,誰家的圍墻被這一擊沖跨?圍墻外巷子里奔跑的黑衣人正好被一片磚石砸中,立時被砸飛出去,口中鮮血狂涌,腦袋一歪就沒了氣息。
劉海卻沒有放松警惕,靈覺瘋狂運轉,視線也左右掃視,終于被他發現了異常。
果然還有一個,他撿起了黑衣人的弩弓,將一支箭矢放入機槽,拉動機鐄輕松就上好了弦,比燧發槍好用多了。
他瞄準了路邊輕微搖動的草叢,扣動了板機,箭矢破空‘嗖’地射出,草叢中傳出一聲慘叫,隨后就沒有聲息。
劉海冷笑出聲,燕王的探子也是人,也怕死。若不是那人被嚇的瑟瑟發抖,他還沒那么容易發現此人。
撥開草叢,才看到這個倒楣的家伙,這一箭正好射入了他的眼眶,死得不能再死了。
只不過……
這家伙好像跟黑衣人不是一伙的,背著個布包,像是個乘夜逃命的歹徒,反正這一臉大胡子也不像個好人。劉海也來不及查看情況,附近的居民多被驚動,一盞盞燈火亮了起來。
臨江樓后門打開,也有十幾個護院提著燈籠跑了出來,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劉海只好急匆匆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