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幾位隊長似是喉嚨里卡了魚刺，說不出話來。這些食物，是北區(qū)為整個雪季的儲備。南區(qū)和東區(qū)的出手，已經(jīng)打亂了北區(qū)搜尋食物的計劃。提前來臨的雪季，更是雪上加霜。食物存量本就遠(yuǎn)遠(yuǎn)不夠，如今，連積蓄了兩月之久的食物也付之一炬。

　　大家面面相覷，沉默不言。

　　“對了，楚老大，周老大剛剛回來了。”那圓滾滾的青年再次說道。

　　“楚老大回來了？”原本憂心忡忡的田斐驚喜出聲，“涼哥那，王涼！回來了嗎？”

　　圓腦青年仔細(xì)想了一下，搖頭說道：“其它小隊的人倒回來了幾個，涼哥我沒看見。”

　　“我去找周老大。”田斐心急如焚的竄了出去。藍(lán)鈺寒注意到楚繹然在聽到周釗杰平安回來時，眼中閃過一絲喜悅的光芒，但很快便隱了下去。

　　“楚老大，接下來該怎么辦…….”七隊隊長走到楚繹然身邊，目光焦慮，其他人也都面色沉沉的望向他，期待著從他口中能聽到解決辦法。

　　沉吟片刻，楚繹然忽然問道：“芊瑩那？”

　　這次出去，楚繹然未讓同樣心急的芊瑩跟著，留她下來照看北區(qū)。雖掛著老大的名號，但諸如分食物、定計劃的雜事，基本上都是芊瑩在親力親為。相比于他，芊瑩更像一位稱職的老大。出了這樣刺手的事情，想必芊瑩已有應(yīng)對方案才對。平日里聽到他回來就會像無尾熊一樣黏上來的芊瑩，竟然現(xiàn)在都還未出現(xiàn)。

　　“周老大回來后好把她芊瑩姐叫去了。”圓頭青年回答道。

　　“臭小子，敢騙我！你不是說周老大回來了嗎，房間里一個人都沒有。”田斐右手捏著一張疊起的紙，怒氣沖沖下了樓。

　　“不可能，我可是親眼見到的。”

　　“我等會跟你算賬。”田斐指了指圓頭青年，走向楚繹然，“楚老大，我在周老大房間找到了一封信，給你的。”

　　楚繹然伸手接過遞來的“信”，稍顯暗黃的紙張上寫著“繹然親啟”幾個字，那是周釗杰的筆跡。

　　藍(lán)鈺寒看到楚繹然低頭打開信之后，臉色瞬間變了。震驚、慌亂、冰冷，紛雜的情緒來來回回變幻。藍(lán)鈺寒從未見過如此不淡定的楚繹然，幾位隊長更是如見了鬼一般。食物的事情都被他們暫時拋之腦后，個個伸直了頭，好奇的想要探知紙上到底寫了什么驚天秘密。

　　將紙揉成一團(tuán)，揣進(jìn)兜中，楚繹然看向幾位隊長，他的雙目無神，顯然注意力已轉(zhuǎn)向他處。幾位隊長立正站好，靜靜等待吩咐。

　　“我出去一趟，北區(qū)暫時交給你們。”楚繹然并不等待答復(fù)，轉(zhuǎn)身便走。

　　楚繹然的臉色，極為不好，藍(lán)鈺寒隱隱覺得此事應(yīng)該與芊瑩有關(guān)。幾位隊長神色也好不到哪里去，發(fā)生了食物被燒這么大的事，楚繹然居然然撂挑子走人。眼前的這一爛攤子，任誰看了都無比頭疼。

　　在白老大手下時，楚繹然確實是這種我行我素的性格。但是白老大死后，接手北區(qū)，他整個人便一改之前，人雖更加沉默寡言，孤僻冷漠，可做事不會再不顧一切。心上究竟寫了什么，竟能令他拋下此刻情況危急的北區(qū)而走。

　　“信上面寫了什么？”

　　“我哪敢看？”田斐一攤手，他可不是那種隨便偷窺別人秘密的人。

　　幾位隊長冷臉離去，其他人也是面色消沉而走。田斐回了房間，藍(lán)鈺寒孤零零一人，順著樓梯往上走。他不急著回小屋，而是循著煙味，尋找著火的地方。

　　那是在二樓的深處，一處面朝走廊，平時都上著鎖的房間。他以為那是打不開的，沒想到竟是存放食物的地方。被熏的發(fā)黑的門大敞著，臟污的水從里面淌到走廊里，濕潤的地面上一片片黑色血痂樣的固體物質(zhì)隨處可見，斑斑點點，不可勝數(shù)。濃烈刺鼻的氣味，直讓產(chǎn)生退出去、惡心的沖動。捂住鼻子，他往里瞅了一眼，偌大的房間，一堆堆堆成山丘狀的黑色殘渣，此起彼伏，慘不忍睹。

　　回到小屋，放下背包，藍(lán)鈺寒再次走了出去。推開柳明的房間，空蕩蕩的，被子疊的整整齊齊放在床頭，很顯然人還未回。一種不好的預(yù)感跳上心頭。他撇開雜緒，走向潘之華的房間，同樣的屋門緊閉。”看來也沒回來…….”他打開門，掃出的目光正好與床上坐著的潘之華的眼神相撞，潘之華狹小的眼眸中閃現(xiàn)慌亂，匆忙收起手中的物件，放入褲兜里。藍(lán)鈺寒隱約看到，那是一把鑰匙。

　　兩人近距離對視，半響無人言語，似是陷入了僵局。還是藍(lán)鈺寒最先打破這尷尬的局面，輕聲詢問道：“柳明那？”

　　“他死了。”潘之華平靜敘說，古井無波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緒波動。

　　“唉……”藍(lán)鈺寒默默合上門，腳步沉重的回到了自己房間。

　　躺到床上，蓋上暖被，溫暖的感覺漸漸蔓延上來，這種感覺闊別已久，宛如隔了一輩子那么遙遠(yuǎn)。

　　……

　　夜幕悄然降下，呼嘯的寒風(fēng)被高聳的建筑阻隔，發(fā)出如嬰兒啼哭一般令人毛骨悚然的怪鳴。南區(qū)前的平地已被收拾干凈，十多具尸體杳然無蹤，只有那十多片臉盆大小的暗黑色血痕，證明那慘烈之事曾經(jīng)存在。熱鬧，繁華或凄慘，相比于這片土地，終究是霧中云蜃，冷清似乎才是它的本貌。

　　一個人影踏上這片平地，慘淡的光線和飄飛的大雪，掩去了他的面容，只見他踏著沉穩(wěn)的步子，徑直朝南區(qū)寫字樓走去。前方停滯的旋轉(zhuǎn)門忽然輕轉(zhuǎn)，人影定住，一黑衣青年從門里走出，兩人遙遙相望。

　　“楚老大，等您多時了，孔老大請您進(jìn)去。“黑衣青年側(cè)身而立，右手?jǐn)[出，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楚繹然不發(fā)一語，邁起步子向前走。一樓極空曠，昏黑之間只見一處接待訪客用的高臺，還有兩間關(guān)著的銀灰色電梯。后面進(jìn)來的黑衣青年越過他，說了一句“請”后，在前方引路。狹窄的樓道，一束搖晃的燈光緩緩向上，伴隨著啪嗒啪嗒腳步踩踏的聲響。不知上了幾樓，黑衣青年停下推開了往外去的鐵門。

　　輕車熟路的繞過幾道彎，來到一處房門前，黑衣青年止住步子，輕緩的敲了敲門，每一次的敲門聲間隔幾乎完全相同。

　　“進(jìn)來！”孔延迦略顯低沉的聲音從門內(nèi)傳出，黑衣青年推開門，橘黃的光芒瞬間溢了出來。灑在楚繹然極度陰沉冰寒的臉龐上，刻畫出極為鮮明的面部輪廓。黑衣青年靜立一旁，看樣子沒有進(jìn)去的打算。楚繹然走了進(jìn)去，步履堅定。

　　屋內(nèi)正中位置，有三張沙發(fā)，中間放著一個半米來高的漆黑方桌，上面燃著三根很粗的大白蠟燭，燭淚順著燭身淌下，爬上了桌面。燭光后，坐在中央沙發(fā)上的孔延迦雙手交叉橫在胸前，臉上掛著一絲微笑。在他右手邊沙發(fā)上的人，卷發(fā)垂肩，小肚微凸。這人楚繹然很熟悉，正是和他以兄弟相論一塊待了四年的周釗杰，也是給他寫信的人。

　　“繹然，如果不想芊瑩出事，來南區(qū)！”信上面就這么簡單的一句話，楚繹然至今仍無法緩過神來。

　　“楚老大，坐！”孔延迦站起身，如同在招待客人。

　　楚繹然走到左邊沙發(fā)坐下，進(jìn)入房間后，他的眼睛就一直在周釗杰身上，一刻不離。

　　“為什么？”楚繹然直視著周釗杰。

　　周釗杰眼神躲閃，一聲不吭。被忽視的孔延迦并不生氣，他坐下來，笑看著楚繹然，說道：“楚老大是不是很好奇？為什么與你朝夕相處的兄弟背叛了你？”

　　紅藍(lán)光芒閃爍而起，如兩道閃電劃空而過，楚繹然憤怒揮出的一刀，被孔延迦擋了下來。

　　“何必這么大怒氣？”孔延迦仍舊微笑，“如果我死了，你的心上人恐怕會給我陪葬，楚老大三思而后行。”

　　燭火搖曳，楚繹然冷冷的看著孔延迦，緊握的刀柄終于是松了下來。

　　看到楚繹然坐下，孔延迦笑容愈盛。

　　“北區(qū)的行動路線也是你泄露的對嗎？”楚繹然繼續(xù)質(zhì)問周釗杰。

　　“繹然，你只需要在這里待上幾天，等我們從風(fēng)瀟妙口中逼問出出口位置，我保證你和芊瑩安然無恙。”周釗杰急切的說道。

　　“你竟然相信這樣的鬼話……”楚繹然表情中滿是失望。

　　“楚老大果然未信……還好有釗杰。”孔延迦搖了搖頭，“難道你沒發(fā)現(xiàn)這幾個月來搜尋到的食物越來越少？雪季更是提前到來，還有這詭異的雪花？我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但我知道繼續(xù)待下去咱們都得死。我不想死……說實話，出口的事我并不是百分之百確定。但賭上一把，也好過在這里等死。”

　　楚繹然冷著張臉，看樣子是仍未相信。

　　“楚老大不信就算了，但最好不要阻礙我，我可什么事都做的出來。”孔延迦面色嚴(yán)肅，起身往外走，周釗杰面色復(fù)雜的看了楚繹然一眼，跟了上去。走出門前，孔延迦回過頭，沉聲說道，“忘了回答我剛才的問你了。釗杰并沒有背叛北區(qū)，他本來也不是北區(q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