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這個報信的,與其說是衙役,不如說是個百姓。
所以不像那些老油子一般,看見縣里百姓的房屋大半被水沖倒,被雨淋透,第一時間想著給縣衙匯報,想著找他們的父母官。
這胥吏年歲不大卻也是個老油子,但好歹也知道事情重大。馬上向錄事匯報,因為他還沒權力直接向縣令匯報,或者說是縣令張鈺沒有權利直接指揮他更為恰當。
因為一個縣里,縣令為長官,須躬親獄訟。
縣丞為通判官,佐縣令掌獄訟,縣尉為判官,親理庶務、分判眾曹。
主簿、錄事為勾檢官,主簿掌付事勾稽、省署抄目、糾正非違,錄事掌受事發辰,檢勾稽失。
比如說有縣里有案件,步驟就是先由錄事或主簿受理訴狀并登錄受理始日,檢查訴狀內容和案件事實,無失則將案卷移交判官的縣尉審理。
縣尉根據訴狀所告內容再進一步查清事實的基礎上,依法判斷,并把判斷結果請示通判官縣丞參議和審核。
縣丞在推鞫、判斷的基礎上,進一步審議案件事實是否清楚,評議法律的適合是否正確,如縣尉判斷無失則擬判并呈請長官縣令決斷。
如發現縣丞判案不當,則以法正之后再擬判并呈請長官決斷。
長官縣令復議后,如認為擬判夫失則決斷,有疑惑則或親審或責令相關承辦官重審。
長官縣令有判決權的,則依法判之,無判決權的,則依法斷定,送上司復審。
這就是四等官制。
不僅僅是訴訟這塊,其實整個縣衙里所有的事務,都是按這個模式在處理。
也就是說分成四大部份,錄事先受理并核對,然后轉交給縣尉,縣尉處置,然后主簿要監督,縣丞再審核,最后交到縣令手上復議通過與否。
這是一個辦公流程。
一令三佐中縣令最大,但四者各有分工又相互合作,相互制約,在這種模式下,其實縣令的權力是受到了很大的制約的。
一件事務處置,要一級一級處置并簽署名字。
錄事簽署要加檢請,縣尉為諮,縣丞和縣令均為依判,最后還要通過主簿的最后一道勾檢程序,沒有勾檢官的最后勾檢,那么程序上來說就不合法。
這類似于朝廷的三省六部。
中書省決議,門下省審議,尚書省執行。
主簿不但勾檢事務,還要監督官吏。
主官雖管著全縣,可也受其它幾位佐官的制約。
但是最為關鍵的是,說道底者這些當官的都是外地人,還各自互相攻殲。而胥吏都是一些都本地大族或者地痞流氓組成,控制著縣里的倉庫、鄉團、服役、稅收,在當地根深蒂固。所以大多數的縣官都是和胥吏的合作,更有甚至直接架空縣官。
那中年錄事卻也知道事情緊急,立馬向著后院走去,他知道今日縣里的幾個明公在飲酒作詩。
“這……”
廳門大開著,這中年錄事劉文善看到廳里正在酣睡的眾人,心下一陣發苦,隨即眼中神光一閃,含笑著退出了大廳。走到,院子門處大聲呼喊著幾位主官。
這會隴城縣就劉文善的官職最高,所以他將府中衙役召集在一起。
“諸位,此時明公們都在醉酒中,可是水災肆虐,百姓還在水深火熱之中。某家當仁不讓,承此重擔,救濟百姓,也算不負朝廷所托。”
一些人聽的只為錄事叫好,但是那些老油子和佐時冷眼相看。
“張班頭,你們壯班把手城門、倉庫,巡邏街道,若發現不法,直接緝拿。”
“趙班頭,你們快班和某家上街組織壯丁救濟百姓。”
“王班頭,你協助佐史做好物資支援和動員百姓工作。”說著給邊上的魏佐時拱拱手道:“還請魏兄相助。”又壓低聲音道:“如今你我的運道來了。”
這魏佐時沉吟片刻望了望縣里明公酣睡的方向道:“好,這場富貴某家跟著劉兄取了!”
“好,這場富貴乃天授也!天予不取,必遭天譴,你我同心,必將成事。”
不說別的這劉文善能力還是不錯,救災工作安排的還算有條不紊。縣里的胥吏、衙役開始各自的工作,大街上的百姓也看到了官府積極的行動。
大家不由贊道:張縣令好官啊!
…………
長安,裴府。
“你可打探清楚?”書房內裴寂向一個中年人問道。
那人拱拱手道:“郎君,某探查的甚是仔細,那會州趙家子,卻是不凡,那曲轅犁的確是他所造。”
“嗯……”裴寂一番沉吟道:“你去叫人傳話出去,就說那會州趙家子,竊了秦王秘法,那曲轅犁本是秦王殿下所造,被那少年偷去的。三日之內某家要叫全長安知道,你去向管家支著錢財,去吧。”
那中年人聽聞心下了然,也不多言,不一會消失在書房內,裴寂看那人消失也不驚訝,咯吱一聲打開房門出去了。
……
黑虎村,狗子家。
“我說老嫂子啊,你就搬吧,這眼看著房子就要被水泡塌了。”趙一辰對炕上坐著的老婆婆勸道。
狗子家雖說如今也養豬,但是畢竟只有狗子他娘操持著,上有老,下有小的。日子也過的昔慌,勉強溫飽而已。
趙一辰一行人從祖歷河回來后,就組織人手把住宅比較低洼、房屋比較舊破的人家遷移到別家躲水災。
畢竟村里的新房才剛剛建了一半。
不僅要遷移族人,還有一些牲畜、糧食、草料和一些家什。俗話說破家值萬貫,搬家不是容易的事。平時看不出,搬家的時候趙一辰才發現,許多人居然連根燒火棍都要帶走。
氣的趙一辰不得不破口大罵。
原本村里的房子都是黃土夯成的土墻,長時間泡在水里,肯定倒塌。
只是這狗子奶奶寧死也不愿意離開自己家,遷移隊沒辦法,這才找來趙一辰。
“老嫂子,這眼看著房子就要倒塌的啊,你這是做什么啊?”趙一辰看著院子里的水已經到了膝蓋處,著急道。
要知道趙一辰這大半年來天天大魚大肉,又常常下田勞作,這身子骨長得瘋快,這都快有后世一米七了,站在人群中已經個頭偏高了。要知道趙一辰才剛十五歲啊,日后長到一米八估計問題不大。
“我不走,我要等我的兒……我走了,我兒找不到家門……”趙一辰聽著老人的斷斷續續的的話,心下沉默。
哎,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看著積水越來越多,趙一辰心下著急:“你們幾個狗東西,還看什么?還不背著老太太走。”趙一辰看著族里的這些小輩懦懦地站在一旁,一點用處都沒有,不由得呵斥道。
眾人強背起老太太就走,趙一辰走在后面。看著族人心下道:這古人還真堅強,我來這大半年時間,先是饑荒接著豬瘟、旱災、水災,災難不斷啊。這還是天下太平的時候,前些年大業末年還不到有多慘呢?
后世人言:生活如此艱難何必再找個祖宗?!
但是,趙一辰明白從三皇五帝到夏商周,祖宗創業維艱。祈天求地與萬物爭生機,三千年才有大唐,然而還是與天地祈命。
大唐的百姓他們縱然有‘昆侖縱有千丈雪,我亦誓把昆侖截’的豪情,卻對于天地他們是謙卑的,不會有以身為棋勝天半子的狂妄。
對于他們而言敬天法祖才是關鍵,你拿火來燒我,拿水來淹我。一面祭祀田地,一面又在興建水利,積極救災。
……
會寧縣城,刺史府內。王勛正在前廳招待著一行從長安來的客人。
“楊內侍,此事不必多言,會州上下誰人不知。你大可自己走訪巡查,王某還有公務在身,還請擔待。至于此事某自會向陛下上表說明。”說著王勛轉身離去。
去了后衙,路上王勛心道:某家卻是好心辦了壞事,趙小子怕是要遭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