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甲烽燧的訓練如火如荼地進行,鍛體術逐層上報,直到擺到了中軍大帳林大元帥的帳前。
黑水長城五位大元帥,在這大帳里的就有三位。
林瞿正坐正中央,上官正言居左,葉權居右,三位大帥的眼神都盯著眼前的這份軍務處的報告,在桌案上點著手指,沉吟著不說話。
雖說三人在黑水長城所領的職務都相同,皆是大元帥之職,但林瞿正還遙領著朝堂上的兵部尚書一職,壓了其余四位元帥半頭,在黑水長城自然就成了名義上的主事人。
林瞿正拍了拍那份文書,嘴角含笑,對著葉權道:“我們這三人里,就數你的武功最好,境界最高,你說說看,這份鍛體之術如何。”
葉權也沒有半點避嫌之意:“奇術!獻出此法的人應當被重賞!”
林瞿正也點了點頭,表示贊同,唯獨上官正言的臉色算不上好看。
鍛體術的研究開發,本是武研司的職責,這本是上官元帥手下的直屬部門。如今這份被葉權夸為奇術的鍛體之術,卻不是出自他麾下的武研司,不管如何,他這個做上司的總是臉面上無光。
軍中好手極多,武藝高強者,如葉權、程姚進者不在少數,但武功修煉與鍛體之間還是有很大的區別的。修煉講究的不僅僅是體魄的強弱,更為重要的是體內經脈的內力運轉,武學天資就能決定一個人的境界天花板。
武學高手雖好,但別說一支萬人的大軍,就算是一支千人的軍隊,也很難湊齊。
而且軍隊之中最為重要的就是整齊劃一,境界的一致性,在一定程度上能讓軍伍更好的配合。
當年江湖上多少武功高強的英雄人物,到最后還不是被朝廷的軍馬給活活堆死了,一個武林高手是高手,一群武林高手大概率就變成一群烏合之眾了。
因此軍伍中的功法雖有,但提升士卒的身體素質才是重中之重,武研司對現存鍛體術的改進一直在做,只是跳不出思維的慣性,改來改去,收效甚微。
但眼前這一份鍛體術,只要是個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的精髓所在,絕對是不可多得的東西。
“上官,別老陰著張臉,雖然不是你們武研司搗鼓出來的東西,但說到底都是我軍的東西,你犯不著如此小氣,你到時候也拿一份回去,先練起來,好與不好,總要有多些隊伍試過才好做論斷。”林正瞿拍了拍上官正言的肩膀。
葉權在邊上表情古怪,林老哥可很少會說這種陰陽怪氣的話來。
黑水長城五大元帥,五人之間關系不算差,反正比大泉朝堂上的明爭暗斗要好的多了,都是粗鄙軍人,誰也別瞧不起誰。可不管如何,官做大了,手底下跟著吃飯的人多了,沒有派系也都得生出派系來。
五大元帥里的四位,有四位是從底層摸爬滾打上來的,就算是背后家族有推波助瀾,那也只能是領進門,真的戰功都是實打實的打出來的。黑水長城久不可破的堅固,可不僅僅是面對黑水部落的蠻子,對內的官僚派系同樣如此。
但唯獨上官一系,卻是最大的例外,上官整一個家族,幾乎都維系在黑水長城之上。凡是上官家族里,左右有些出息的都被安排進了黑水長城的軍伍里,或多或少都能混個校尉干干。
對于這樣尾大不掉的大家族,不管是大泉,還是黑水長城,幾乎都以默認的方式,放任自流。
實在是上官一族在黑水長城的威望,實在是過于如日中天了,當年主持修建黑水長城的時候,上官一族就幾乎傾盡家財,之后的每次寒潮,上官一族的族丁都是沖在最前面,可以說黑水長城最先的那幾十年,都是靠著上官一族的骨肉壘起來的。
但整個家族就算是再愛國,但幾十年幾百年地蹲在這黑水長城的一隅之地,人心是會變得。
上官正言有些慚愧地拱拱手,林正瞿統領黑水長城,他上官正言是服氣的,要不是林正瞿年年能在朝中斡旋,朝廷能如此痛快地批糧批錢?祖宗的萌陰再多,總有用完的時候,現在上官一族雖然在黑水長城根深蒂固,但絕不至于可以做到擁兵自重的地步。
上官正言又不是傻子,林大帥的話外之意如何聽不出來,自己要收拾的可不是手下的士卒,而是自己族里的那群不肖子孫啊。
等上官正言出了帳子,林正瞿又給葉權倒了杯茶,顯然還不想讓他走。
“上官心太軟了,不帶兵出征多年,到底是安逸了。”林正瞿嘆了口氣。
葉權笑了笑:“不錯了,在這樣一個充滿榮光的家族里長大,上官能做到不驕不躁,這么些年了,可曾頂撞你這個兵部尚書一句?”
林正瞿白了他一眼:“他要是愿意頂撞就好了,都是在一個馬槽里搗過食的兄弟,他要是愿意放下身份,我提醒他事情,還用得著要云里霧里的讓他猜去?”
“到底什么事情啊?”
“你真不知道?”
“我都盯著老程找來的寶貝呢,哪有空理會上官家的腌臜事情。”
“上官志流這個軍需官,在去年一口氣批了四十個商隊的名額,審批單到我手里的時候,我看得直冒冷汗,一個商隊少說也得百十號人,他一年里查底細查得過來?撈錢也撈得太過了。”
葉權聽罷,也是面色凝重四十個商隊確實不是什么小數目了,如今的黑水蠻子可不比幾百年前,只會“嗷嗷”地往前沖。不管是百年前流國余孽北逃,還是五十年前的那一撥士子北遷,都已經讓北蠻子有了真正行軍打仗的智慧。
商隊里出奸細的事情,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最堅固的城墻,從來都不是從外面攻破的。
“上官要是這回自己下不了手,那我就只能親自幫他了。”林正瞿道。
“十有八九還是得你出手,上官一族里某些人,早已經掉進錢眼里了,又都是長輩,上官下不去死手的。這事也擱一擱,你倒是先想想,怎么封賞我手上的這寶貝疙瘩?”葉權問道。
林正瞿一掃之前的陰霾,哈哈大笑:“葉權啊,葉權,你小子就是個不耐吃虧的,安排他升個幾品官,你自己還做不了主?既然都說到我這了,那怕是看中了我兵部尚書的名頭了,我這就修書一封,直接上報給皇帝去,最好直接求個爵位下來。”
葉權點點頭:“甚好,甚好!如此人才,絕不能虧待了他,免得寒了他的心。”
林正瞿抬起手,笑著點了點他,還是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