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倦突然感到一絲欣慰，只是這讀書聲還沒持續多久，就聽見秦師傅幾近嘶啞的怒吼：“學而時習之，學而時習之，學而時習之！”

　　陳倦俊眉一擰，感覺有點不對勁兒，他輕手輕腳朝書房走去，怕人察覺，剛到門口就聽秦師傅大口呼吸的喘氣聲：“你……你真是我教過，最無可奈何的學生。”他說這話的時候用力吊著氣，生怕下一秒就倒下去。

　　薄羅委屈不已，嚅囁道：“你別兇呀，我不是已經在認真記了，而且我也沒偷懶……”她的聲音像貓兒一樣柔順，“我也想讀好呀，可是你教的太難了，不能完全怪我……”

　　教書先生被她這么一說，不禁覺著心力交瘁，一個時辰，整整一個時辰，她連兩句話都沒獨對，陳倦在門外聽得清楚，秦師傅說道：“罷了，拿人錢財，既然將軍付我工錢，我就得把你教好。”

　　陳倦從門后走出來：“秦師傅不愧是京城里有名的教書先生，人品果然很硬。”

　　秦師傅見陳倦突訪，急忙行禮：“陳將軍。”

　　陳倦道：“不必多禮。”他把目光移到薄羅身上，見她無精打采的垂頭喪氣，如同霜打的茄子，他走到薄羅跟前，拿起她的課本，一副檢查作業的模樣：“學的如何？”

　　薄羅抬起頭看他，水靈靈的大眼睛沒了往日的光彩，烏蒙蒙的看不到一絲波動：“我快把他氣死了。”

　　“不要說‘他’，他教你念書識字，應該喊‘師傅’。”陳倦糾正道。

　　薄羅又垂下頭：“我快把師傅氣死了。”以前她是因為學不會法術把土地婆婆氣得動手，但是土地婆婆好歹是神仙，長生不老，憑她怎么氣都氣不死。可秦師傅是凡人，哪兒會像神仙那么經得住氣，萬一被她氣得氣絕身亡了，她可沒本事去地府找閻羅王要人，作法讓他還陽。況且人間還有個規矩，叫“殺人抵命”，那她氣死秦師傅，不就等于間接殺死自己嗎？

　　這么一想，薄羅不禁覺得脊背發涼，后腦勺升起一股寒意，陳倦縱使閱人無數，也難以猜出眼前的這只妖，腦子里在想什么。他隨意翻了翻課本，問道：“今早都學會了什么？”

　　薄羅縮縮腦袋，吞吞吐吐的背著：“子，子曰，曰……”她側著頭，眼珠子直直往左上方翻著：“曰……學，學而，時習之，不亦……”薄羅搔頭，后面的內容實在想不起來，索性放棄。

　　聽她這么背書，陳倦都替秦師傅感到心累：“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薄羅一陣驚喜，烏黑的瞳仁兒里閃出一絲光：“原來你也會！”她拍手稱贊道：“看來你跟師傅一樣厲害。”

　　陳倦把書本塞回給她：“既然讀不會，那就先抄個百八十遍，總能學會。”他轉身叮囑秦師傅：“薄羅姑娘天資不足，和您之前的學生想必確實不夠聰穎，還望秦師傅多多擔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