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若變色,將有災殃。青為饑而憂,赤為爭與兵,黃為德與喜,白為旱與喪,黑為水,人病且死。
下半夜,更夫敲著鑼喊著號子,漫不經心巡在路上,抬頭望見染了血般的月色時,一下軟了腿,摔坐在地上。
“血月出,妖孽現……”
“血月現,國之將衰,這江山氣數是要盡了……”
“大兇……這是大兇之兆啊……”
三月初,夜里仍舊是有些子冷的。那更夫巡夜前喝了壺烈酒暖身,如今有些上頭了。他起先獨自喃喃,到末了如瘋了一般嚎起來。然他這聲音也太大了些,少不得招起了不知哪家的門房,沖他叫罵。
“哪兒來的老匹夫,大半夜的,你鬼嚎些什么,莫要驚擾了主家,小心打折了你的狗腿!”
那更夫一下爬起來沖上前,正準備叫罵,就看見一隊隊侍衛從他身邊打馬而過,嚇得他忙不迭讓路,卻不慎崴了腳,又跌坐在一旁。
“喂,打更的,快些回去,莫要晃了,小心出了亂子先摘你的腦袋!”馬上的侍衛瞅見那更夫的模樣,沒好氣地警告道。
“哼,血光光都漫了天了,這會子出來可不就是垂死掙扎么,皇帝要完了,這江山社稷要完了。”
他嘴里念念有詞。
“要完了,什么都完了……”
“走水啦,鎮國公府上走水啦!”
更夫抬眼,見離他不遠處那皇城外頭是火光沖了天。
“哼,這可不就是現世報嗎?”
“如今我瞧著,這是老天爺開了眼,當真是大快人心,我且等著這些狗官們挨個個兒的遭報應。”
他附近值守的侍衛聽了他這話,皺著眉想說些什么,最后只是輕蔑地撇過了頭去。
“大人,我同你講個秘密。”那更夫似是真的不知死活一般,沖那侍衛湊了過去。
“狗皇帝要完了……”
話未說完,那侍衛便是一刀刺進了他胸膛。
“大逆不道的東西。”那侍衛拔出刀來,沖著斷了氣兒的更夫踢了兩腳,冷哼道。滴著血的刀尖映在血月的光輝下,瞧著很是瘆人。
許是外頭動靜太大了些,好些主家被驚擾了起來,一時間家家亮起了燈,見著了血月便驚得要去拜一拜祖先,沒多大會兒的功夫,這京城就云霧繚繞般了。
“宮里頭出事了。”西城墻角下,一個尋常婦人打扮的女官掩在夜色里,低聲道。
“出了何事?”是個男人的聲音。
“這回子出了這般的天象,怕是又要興兵了。”那女官嘆道,“十一皇子,歿了。”
“怎么這么快,不是說好……”那人陡然提升了語調,又很快意識到,“這不是要壞了我們大事嗎!”
“不是咱們,是另有一起子人。左不過是中宮,再不就是永壽宮了。”
“如此,你在宮里萬要小心行事,萬不得已,莫要到主子跟前伺候著。”
“我不妨事的……只是你……”
“穗娘,大事要緊,你快些回去吧。”那男人打斷道。
“重華長公主誕下了一個姑娘……”
“無妨,只是個姑娘。”男人擺擺手,語氣里滿是不屑。
“可……”
“你回吧,我會處理好的。”說完那男人轉身便走了。
“血月出,妖孽現。可別忘了,血月出,圣人也現呢。”
景和七年三月,月蝕,色赤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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