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的無數噪音，現在路曼這個足不出戶的孕婦看來，都是動聽的。她獨坐在陽臺的高凳上，靜觀樓下路面改造，運土車嗡嗡轟轟的動靜，都能久久吸引她。看著運土車慢進慢退來來回回，時間又去了半個上午。

　　路曼望著窗下景致，江媽望著路曼的背影。

　　“小曼。”

　　“小曼。”

　　江媽叫了兩聲，路曼都沒聽見，她的注意力都在樓下的那輛運土車上。

　　江媽走到陽臺，順著路曼的眼神往樓下瞧瞧，無非就是一輛卡車嘛，兒媳婦看得這么入神，唉，孩子也怪可憐的，這么久都沒下樓了，看見外面什么都感興趣。

　　“小曼。”

　　路曼這才抬頭看見笑瞇瞇的婆婆，“哦，媽。”

　　“看什么呢？這么入神？”

　　路曼笑笑，“也沒什么，瞎看。”

　　“想不想出去走走？”

　　婆婆的提議令路曼出乎意料，平時婆婆她老人家勸路曼的都是臥床休息、必須靜養、不要亂動、不許伸胳膊，今天這是怎么了？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媽陪你出去走走？”

　　望著一臉和善的婆婆，路曼喜出望外，“那太好了啊。”

　　“那你換換衣服，媽也換衣服去，馬路那邊新開了一家商場，咱們去里面逛逛，里面還暖和，今天外面四級西北風呢。”

　　“好好好。”

　　只要下樓，只要出去，去哪兒路曼都樂意。

　　路曼將自己武裝得極為保暖，還特地戴上婆婆給她親手織的愛心牌毛帽子，她在門口的穿衣鏡前照照自己，已經有很久沒有穿外出的大衣了，不過還好，這件羽絨服倒是沒有變緊變瘦，路曼摸摸自己的肚子，看來腰圍并沒有長嘛，沒長才好呢，衣服還能穿得下，變肥了這件這么貴的羽絨服可就穿不下了，就得報廢了，報廢了還得買新的，那就又得花錢。過了今冬，生完孩子以后只要積極鍛煉努力減肥，這衣服明年冬天想必還是可以穿的嘛，能省則省，聽說生了孩子，花銷會如流水一般。

　　婆婆穿戴整齊，從里屋出來，一眼就看見了路曼頭上的帽子，婆婆笑了笑，說：“小曼，這帽子你戴著真好看。”

　　路曼摸摸毛絨絨的帽子，夸道：“主要是媽的手藝好。”

　　“行，那咱們走吧。”婆婆臨出門還得交待自家老伴，“老頭兒，老頭兒，我跟小曼出去了啊，別望了一會兒把米飯先蒸上。”

　　里屋沒人應聲。

　　婆婆回身走到臥室門口，“老頭兒，聽見了嗎？別就顧著玩手機，看著點兒時間，啊。”

　　屋內傳來公公他老人家慢悠悠的小聲回應，“知道了。”

　　婆婆這才安心。

　　“爸不去嗎？”路曼問道。

　　“他才不去呢，他不愛跟我出去逛，要逛都是他自己出去溜達，咱們走吧。”

　　路曼望望里屋，老人家雙腳翹在桌子上，一手電腦，一手pad，玩得不亦樂乎。

　　路曼特地跟老公公客氣道：“那，爸，我跟媽出去了啊。”

　　兒媳婦說話了，老人家也客氣回過頭來，道：“好嘞。”

　　不過，老公公那雙大腳丫子卻未從桌子上拿下來。

　　路曼倒也沒覺得怎么樣，老人家這么多年，習慣如此。不過細想來，江濤也有這個習慣，動不動就把腳丫子翹到茶幾上，嗯，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好的壞的兒子都會跟著學。

　　路曼和婆婆一道出了門。

　　這還是她第一次單獨跟婆婆出門去逛街。說別扭還真有些別扭，如果是自己的老媽，她早就把自己的胳膊攙在老媽胳膊上了，這婆婆嘛，路曼猶豫了。

　　還沒等路曼想清楚，婆婆的手繞上了她的胳膊，路曼登時有些不知所措，老人家攙著我，不合適不合適，她即刻將被攙扶對象換作了婆婆。

　　婆婆笑了，“還是我攙著你吧，你是孕婦，需要小心。”

　　“不不，媽，這樣好，這樣我走路更穩當。”

　　兒媳婦的一張巧嘴真會圓場。

　　路曼許久都沒有下樓了，眼前的一切都讓她倍感親切，街上的人，路上的景，冬日里的風，她真想親手撫摸過所有。

　　一路上都上婆婆關懷的話語，“冷不冷？”“今天風大，別吹著。”“怎么樣？走路累嗎？”“要不要歇會兒？”

　　路程并不遠。

　　新開業的這家商場，其實是以前的一家老舊商店重裝改造的，從前路曼幾乎是不進那家商店的。沒想到，這些日子沒出來，以前不起眼的地兒舊貌換新顏了，忽然間高端大氣上檔次了。

　　“里面真暖和，小曼，把帽子摘了吧，放媽包里。”

　　婆婆簡直太貼心了。

　　“媽，我來幫您拿著包吧。”

　　“不用不用，你不能拿重東西。”

　　婆婆說不用，那就是不用，路曼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客氣，她這些天基本掌握了婆婆的一些脾性，她說不用的時候就是不用。

　　新商場新氣象，里面所有的一切東西都嶄新亮眼。

　　“小曼，走，陪媽看看去首飾那邊看看。”

　　“好啊。”

　　路曼攙著婆婆的胳膊，向著金光璀璨的首飾柜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