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初降,一支鐵騎沿河奔襲,馬蹄噠噠,顯得急促又凌亂。
“兵分五路,找不到太子提頭來見!”獨孤蒼月的聲音在黑暗中如鐵錘般剛正有力。
是!將士們領命,四散而去。
嘩啦,路旁的灌木叢中跌跌撞撞鉆出一人,那人仿佛受了不小的驚嚇,失魂落魄一般,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他手中還攥著一個小瓶,。
獨孤蒼月問:“八弟,你怎么在這兒?”
這人竟然就是八皇子獨孤煊赫,聽見有人呼喚,他這才回過神來,抬頭一見是獨孤蒼月,連忙將小瓶往身后一藏,一句話都沒說,落荒而逃。
狼行七十五年,大皇子獨孤飛云封太子,居東宮。
一年后的皇帝大壽,太子在溟江遇刺,同行的二皇子獨孤碧湖當場身死。
當日馳援的只有寧親王獨孤蒼月,從那天起,他深得太子信任,怎奈他查案四年,竟然一無所獲。
“父王,你真的什么都沒查到?”獨孤城拱手問道。
獨孤蒼月喝了口茶,慢悠悠地說:“在這大商,上到父皇,下到二哥當年手下的官員,從沒有一個人真正相信我什么都沒查到,但他們卻沒一個人這樣問過我,你知道為什么嗎?”
獨孤城搖了搖頭,若真如寧親王所說,他是確實不理解了。
“因為朝堂之上,只有本王沒必要騙他們。”
獨孤城還是不懂,他抬起頭,不依不饒地說:“可父王確實騙了他們。”
寧親王放下茶盞,走到門口,拉開大門,讓自己的聲音傳出去老遠,足以被隔墻的耳朵聽到。
“城兒,不論你聽說了什么,心里又有什么樣的結論,為父都可以直接告訴你,這件事沒你想的那么簡單。”
“所以父王就瞞了四年,不讓任何人知道你到底查到了什么?”
“此事復雜,你別管。”
“為何如此?”
“必須如此。”
“為什么?”
“我要等。”
等什么?獨孤城不懂,只是抬頭的一瞬間,他見到寧親王眼中光芒直欲刺破黑夜。
他突然有了可怕的猜想,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寧親王要等兇手再一次動手!
夜的黑暗似乎更深了。
赫親王府金碧輝煌,似乎正印證了主人名字里“煊赫”二字。
除了東宮那位,獨孤煊赫就是朝堂上最風生水起的親王。
但他沒有一天不曾惶恐,自從身邊最得力的女兒去逆水河之后,他更是惶惶不可終日。
這日,獨孤煊赫又從夢中驚醒。
“王爺,你又做噩夢了。”王妃關切地問道,拿自己的衣袖溫柔地為他擦著汗。
獨孤煊赫揉了好一會兒太陽穴,長長舒了口氣,問了聲:“什么時辰了?”
“王爺,才五更呢,再睡會兒吧。”
“五更了?不能睡了,不能睡了,今天要給太子哥哥請安,早點去,顯得誠心。”
獨孤煊赫掀開被窩,匆匆忙忙地給自己套衣服,穿靴子。
王妃被被窩里鉆進來的冷氣凍得一哆嗦,趕緊給自己掖了掖被子,一副不太高興的撒嬌模樣,一點也沒有下床服侍夫君穿戴的意思。
獨孤煊赫也拿她沒什么辦法,只是說:“你也別天天睡這么多,容易長胖。”
王妃振振有辭:“我偏要睡,反正我就算睡成一頭豬,你也不會不要我的。”
王爺寵溺地點點頭:“是是是,咱們年紀大了,無所謂了,可你記得好好給忠兒說,讓他千萬別和那些狐朋狗友來往了,他是我獨孤煊赫的兒子,將來再不濟,也要繼承這王府的,怎么不學學他妹妹,真是一點不讓人省心。”
王妃知道王爺說得都對,也都是為自己娘兒倆好,但每次聽他批評忠兒,心里都不是滋味。
“哼,你天天就盯著這赫親王府,以你現在的地位,再努努力,要能賺回個皇帝位,忠兒不就不用愁了。”
“你胡說什么!這種話被人聽見是要倒大霉的。”
“本來就是嘛,不說就不說。誰叫你管不住那個女兒,就知道自己一個人混,一點不管自己哥哥,若是她好好帶帶忠兒,會成現在這樣嗎,哼。”
“這話以后也別提了,我好不容易把流云給喚回家,你沒見到忠兒的反應?他痛哭流涕地讓我放他一馬,說我要是再把他倆關一天,他就要被他妹妹打死了。”
王妃有些泄氣了:“唉,流云這暴脾氣也不知道學的誰,記得小時候也不是這樣呀,反正都怪你。”
“不說了,不說了,都怪本王沒管好,夫人別生氣啦。”
赫親王也很是無奈,但他還是滿臉陪著笑,一直哄著王妃睡下,才躡手躡腳地出門去。
萬壽節,就是皇帝大壽!
有言道,尋常百姓苦寒食,王謝堂前又萬壽。
天剛蒙蒙亮,街道兩旁已經張燈結彩,布置得差不多了。
只是人煙稀少,街上才顯得沒那么熱鬧。
父皇壽辰自該喜慶,只是對獨孤煊赫來說,這從來不是個什么值得喜慶的日子。
他的親哥哥獨孤碧湖,就是在幾年前的今天,薨逝了。
從那天起,他就沒睡過一個好覺,日日如驚弓之鳥,處處是草木皆兵,唯恐有人暗害。
他其實很想躲在王府不出門,可是他不能,他必須全力討好父皇,成為那個最亮眼的皇子。
因為只有這樣,他才有一絲機會,找出那雙暗中盯著自己的眼睛,擺脫多年的夢魘,也擺脫自己身上一直存在的隱患。
外面傳來車轱轆聲,一輛差不多華麗的馬車與他并駕齊驅。
獨孤煊赫知道那是誰,只裝作沒見到,讓車夫放慢腳步,讓對方先過去,然后又自閉目養神去了。
豈料對方也不領情,不管獨孤煊赫的車加快還是放慢速度,都緊隨其后,一步不落。
獨孤煊赫沒法子了,他知道對方定又是有話要問,而且看這樣子,自己今天不聽他問完是絕不會放行了,他只得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停了車。
對面馬車果然也停了,寧親王從上面下來,獨孤煊赫看著他走近,眉頭越皺越緊。